早膳时分,延英殿内的气氛微妙而紧绷。
萧烬端坐于膳桌前,眼前是一片无尽的模糊昏暗。
他不能屏退侍膳的宫人,那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!
他只能竭力维持着帝王的威仪,背脊挺得笔直,每一个动作都刻意放缓,显得沉稳无比。
然而,进食却成了最大的难题。
箸尖难以精准地夹起菜肴,甚至看不清汤盏的位置。
云昭自然而然地接过了这份工作。
她跪坐在旁,动作轻柔而精准地将菜肴喂到他唇边,适时递上汤匙,仿佛这只是君王偶尔的任性与恩宠。
膳毕,净手漱口,擦拭唇角,皆由她一手包办,细致入微。
殿内侍立的宫人们皆低眉顺眼,心中却无不惊涛骇浪——陛下对云尚宫的依赖,竟已到了如此地步!
果然,不过一盏茶的功夫,流言便已插上翅膀飞遍了前朝后宫。
版本高度统一:陛下夜幸三宫,纵欲过度,以致龙体疲乏罢朝,连用膳都需尚宫亲手侍奉,方能入口。
这流言的速度快得惊人,仿佛早有预谋。很快,内阁三位元老——苏渊、胡翰华、孙潜,便带着数名太医,以“探病”为名,浩浩荡荡地直闯延英殿。
“砰!”殿内传来茶盏重重搁下的声音。萧烬面色铁青,尽管视线模糊,怒气却如有实质:“这些老匹夫!是存心不让朕有片刻安宁!他们到底想怎样?!”
张福安与云昭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。
张福安躬身,声音谨慎:“陛下息怒,阁老们或许……真是担忧陛下圣体。”
“担忧?”萧烬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,“他们是来查验朕是真死还是装病!又想拿着‘国不可一日无君’的帽子来压朕!好,好得很!朕偏要活着,长命百岁地活着!看谁先气死谁!”
云昭上前一步,声音清晰而冷静,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:“陛下,请他们进来便是。真病也好,装病也罢,太医若真有本事,号脉便知。可那又如何?”
她语气微顿,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傲然,“您是天下之主,九五之尊!便是‘装病’不想早朝,谁又能奈您何?人生在世,谁无病痛?他们自己难道从不生病吗?”
这番话,精准无比地戳中了萧烬的心坎!
他紧蹙的眉头骤然舒展,嘴角甚至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。
“说得好!朕是皇帝,朕想何时早朝便何时早朝,轮不到他们来指手画脚!”
他豪气地饮尽杯中残茶,扬声道:“张福安,宣!”
【三大奸臣齐聚,真是好大的阵仗。文官集团的脊梁?怕是蛀虫的巢穴!还有那吏部的李信,没来倒是可惜了。】
云昭垂眸,心中冷笑连连。
苏渊三人鱼贯而入。
萧烬立刻挺直背脊,努力将失焦的目光投向声音来源,一只手还故作随意地搭在了一本奏折上,指尖微微用力。
“老臣参见陛下。”苏渊率先开口,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,“听闻陛下圣体违和,臣等忧心如焚。陛下未宣太医,臣等实在放心不下,特带太医前来为陛下请脉。”
萧烬眼眸微动,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轻松自如:“有劳苏阁老挂心。朕无大碍,只是略感疲乏,歇息两日便好。”
瘦高个、留着山羊胡的胡翰华立刻接话,语气带着文臣特有的“死谏”意味:“陛下,龙体乃国之根本,万望保重啊!臣……臣冒死进言,陛下实不该一夜之间……临幸多位嫔妃,以致损耗龙元……”
三白眼的孙潜则更直接,目光似有似无地扫过侍立一旁的云昭,话中有话:“陛下,臣等实难安心,还请务必让太医诊脉用药。云尚宫虽能干,但终究年轻,又要操持六局事务,于侍疾一道,怕是难以面面俱到。”
云昭面色平静无波,心中早已怒火翻腾:【老匹夫!挑完陛下的错,又来挑我的刺!你最好这辈子都无病无灾,否则落我手里,定让你尝尝‘面面俱到’的滋味!】
萧烬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冷了几分,即使看不清,他也精准地“瞪”向了孙潜的方向。
“是朕不准宣太医。”他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“太医院岂敢违逆朕的旨意?朕是一国之君,宣不宣太医,何时宣,朕说了算!三位爱卿不必过于‘挂怀’,朕年轻力壮,总归……会走在诸位后头的。”
这话堪称刻薄至极,几乎是明晃晃的诅咒。
几位饱读圣贤书的老臣脸上顿时青白交加,却又无人敢当面反驳天子“关怀”。
【一群色厉内荏、欺软怕硬的货色!只会在背地里搞阴诡手段!】云昭暗自啐道。
苏渊不愧是老狐狸,迅速调整情绪,图穷匕见:“陛下息怒,臣等亦是忧心所致。另外,今日太医既已前来,臣斗胆,恳请陛下开恩,允太医也为太后娘娘请个平安脉。娘娘凤体被禁足已久,臣等实在挂念,恳请陛下垂怜!”
孙潜立刻跪下附和:“老臣复议!太后娘娘毕竟是辅佐陛下登基的功臣,于国有功啊!”
本小章还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