卯时。
天光熹微,晨雾还未散尽。
工部衙门那扇差点被撞塌的大门前,杵着一个庞然大物。
一人多高,三米多宽的巨大木格箱,江书晚亲手绘制的“时辰格”。
刻着“卯”字的那一排数百个小方格里,空空荡荡,只零星插着几十个木牌,看着格外凄凉。
场面一度十分尴尬。
直到日头晒得人后背发烫,工部那群德高望重的老匠头们,才三三两两,打着哈欠,慢悠悠地晃了进来。
为首的王老匠头,手里还提着个鸟笼,眼皮都没抬一下,径直就要往里走。
“站住。”
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。
江书晚就坐在“时辰格”旁的一张太师椅上,手里捧着本册子,头也没抬。
她身边的清露上前一步,手里拿着个小本本,脆生生地念。
“王有才,辰时三刻入衙,迟到。按《江氏考成录》第三条,扣除当月满勤奖二百文。”
王老匠头愣住了,掏了掏耳朵,以为自己听岔了。
他身后的一众老匠头也炸了锅。
“什么?扣钱?”
“江尚书,我们搞手艺的,讲究的是灵感!昨夜灵感来了,多睡了会儿,这也要扣钱?”
王老匠头把鸟笼往地上一放,梗着脖子嚷嚷。
江书晚终于抬起眼,那双上挑的凤眼没什么情绪,只是淡淡地看着他。
“灵感不能当饭吃,也不能当军饷发给边关将士。”
她声音不大,却字字清晰。
“规矩第一天,我就坐在这里。谁再有异议,可以直接跟我说。”
她说完,便不再理会,低头继续看册子。
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,彻底激怒了这群平日里被捧惯了的老油条。
工部衙门里,哀嚎声、叫骂声、哭诉声混作一团,直冲云霄,仿佛能传到金銮殿去。
然而,江书晚不为所动。
她只是在心里默默计算。
【二百文……乘以三百个老油条……一个月就是六十两……一年就是七百二十两……】
【蚊子再小也是肉啊!】
老匠头们闹了一上午,口干舌燥,却发现那新来的小尚书跟个石头人似的,根本不搭理。
到了下午,更让他们崩溃的事情发生了。
为了补回被扣掉的二百文“满勤奖”,那些年轻的匠人们竟自发留了下来,点上灯,连夜赶工。
按照《考成录》里那条被江书晚偷偷加上去的“加班三倍工分”的规定,他们只要多干一个时辰,就能把二百文挣回来,还能倒赚!
一时间,工部衙门灯火通明,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彻夜不绝。
工匠们跟疯了似的,二十四小时轮班倒,工程进度一日千里。
几天下来,京城里开始流传起新的民谣。
“工部来了江阎王,不把工匠当人样。”
“可怜白骨无人收,尽是京城百工泪。”
诗写得狗屁不通,但传得飞快。
江书晚对此一无所知,她正忙着让清露搞“企业文化建设”。
清露心灵手巧,仿照现代胸牌,用小木牌给每个匠人都做了“工号”,上面刻着姓名和编号,用绳子拴着挂在胸前。
王老匠头领到自己的牌子,看着上面“木工组-001-王有才”的字样,气得胡子直抖。
“这是什么?狗牌吗?!”
他一把将牌子拴在腰带上,叮当作响,走起路来像个挂着铃铛的牲口。
当晚,两个年轻的学徒,受了自家师父的指使,鬼鬼祟祟地摸到“时辰格”前,掏出凿子就想把上面的木签给拔了。
人还没碰到箱子,旁边阴影里就窜出几个黑影,正是萧景琰派来的金吾卫。
两个学徒当场被摁在地上。
第二天,工部大门口的布告栏上,用最大的字写着:学徒张三、李四,意图破坏公物,扰乱考勤,按条例,永不录用。
杀鸡儆猴。
工部彻底安静了。
朝堂之上,太子萧景珩终于抓到了把柄。
他手持笏板,义正辞严地参了江书晚一本。
“父皇!镇国公府江氏,苛待工匠,致使民怨沸腾,此乃苛政猛于虎!请父皇严惩!”
龙椅上的皇帝萧煊,眼皮都没抬一下,只是淡淡地反问了一句。
“哦?那爱卿一个月,能替朕的国库省下十万两银子否?”
太子当场哑火,一张俊脸涨成了猪肝色。
工部衙门,江书晚正对着一个新设的木箱子笑得前仰后合。
那是她设置的“匿名投诉箱”。
三天,就收了满满一箱子。
她拆开一张纸条,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:“江阎王,祝你吃饭噎死,喝水呛死,走路摔死!”
【哈哈哈哈!有点创意,但不多。】
她又拆开一张:“我画个圈圈诅咒你!”
【……这位朋友,你是不是有点幼稚?】
她笑得肚子都疼了,觉得这比听戏还有意思。
这天夜里,萧景琰一身玄衣,带着金吾卫,以“关心社稷,巡查京畿”为名,又一次“路过”了工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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