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长安好狠的心哪。”
裕王笑着步出暗室,摇光垂首紧随其后。
傅鸣默然凝视着陆青用过的茶盅,眸光晦暗。
裕王拍拍摇光,示意她坐到身侧,“这人甚为棘手,就连你我都要避其锋芒,不到万不得已,尽量不要与之正面交锋。你倒好,就不怕把陆姑娘吓哭了。”
此前他与傅鸣打赌,说陆姑娘听闻此人名号必会退缩。
“殿下输了。”傅鸣伸手。
裕王随手扯下腰间的青玉夔龙佩,凌空抛向傅鸣,“拿去拿去,这玉佩够换个宅子了。”
“说起来,我该谢谢陆青。”傅鸣摩挲着玉佩,眼底浮起笑意,“若不是她想到暗中跟踪小乔氏的法子,我们至今还在原地打转,被温恕耍得团团转。”
谁曾想,背后之人,竟是他...
裕王被逗笑了,“说得是,若非陆姑娘心思奇巧,你我两个男子,也想不出那般奇特刁钻的法子。”
傅鸣含笑应和,“手段不重要,能达成目的就成。”
裕王笑意渐收,语气转沉,“陆姑娘终究是一介柔弱女流,真要让她涉险?”
柔弱么?
方才那一瞬,傅鸣确实捕捉到她发自内心的战栗,惶恐与无助。
这才是正常女子该有的反应。
围捕兔子,以强凌弱,轻松就可拿下,心中自然会志得意满。
他原以为,陆青围猎小乔氏得胜之后,会沾沾自喜,今日却发现自己错了。
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脆弱无助,像是好不容易得来的珍宝被人一把夺去,扔进伸手不见五指的暗井中。
心也跟着直直沉到了井底。
对手太过强大,面对时指尖会不自觉发颤,脊背会悄悄绷紧,连脚步都藏着往后缩的冲动...
像是撞见猛虎的幼兔,只想掉头扎进最深的草洞里,找个连风都吹不到的角落蜷起来。
狡兔纵有三窟,不过是方寸之所,比之猛虎一穴,却是血吻之地!
然而,只有一瞬——
快得他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。
陆青就重新抬起头来,眸光明亮动人,如春草破雪,生机凛凛,连眼尾都带着点不服输的劲儿。
那柔弱表象之下,藏着的分明是一颗不肯低头,勇敢坚毅,生机磅礴的心。
那份倔强,丝毫不逊于他。
傅鸣看着裕王:“对方已扼住她的咽喉,退无可退,唯有一往无前。”
他相信,陆青就是这么想的。
“你当真要与她合作?”裕王语气中有一丝犹豫。
“陆青身处后宅,能看到我看不到的,而我立于朝堂,能拿到她拿不到的消息,彼此可以互通有无。”傅鸣颔首。
裕王虽在浅笑,眉间却有散不去的阴翳,摇光轻轻握住他的手,向他温柔一笑。
裕王反手拍了拍她,示意无妨,“既已知道是他,下一步,是等着他出手,还是...”语气中有一丝勉强:“还是主动进击?”
裕王怎么都没想到,竟然是温恕!
温恕在朝在野,地位超然。他行事素来不偏不倚,分寸拿捏得极准,故而深得帝心,圣眷优渥。
在梁王归京之前,温恕的地位无人可撼动其分毫。若论这宫阙朝堂之上,圣上最为信重之人,非他莫属。
温恕虽与百官往来频繁,却从无结党之迹,亦从不与人交恶,始终恪守中立。
后宅之中更是清静自律,发妻亡故后,他便独自抚育一双儿女,既不续弦,也不纳妾,更无通房之侍。
满朝文武无不交口称赞,夸温大人品性高洁,一心为国,堪称天下文臣之楷模。
他生活也从无奢靡,常穿一袭素白麻袍,不佩金玉,仅以一枚白玉竹节簪束发。
浑身上下打着灯笼都寻不到错处。
深得帝心,门生遍地,这样一个人藏在暗处,就是十个太子捆起来,也比不上一个温恕难对付。
他既有严阁老攒下的根基,更有自己过人的学识与手腕。历届春闱脱颖者,多半投其门下,朝中为官者,也多以他马首是瞻。
人人敬他,人人颂他。
他如皎皎明月,巍巍高山,是大贞朝一抹无瑕的清辉。
怎会是他??!
裕王宁愿是赵王,是太子,是谁都好,总比温恕好对付。
温恕身上,没有一丝破绽能下手。
温恕身后,站着的是圣上,是天下清流之望,是满朝文官之楷模,是近乎圣贤的存在。
与他为敌,意味着要与整个天下为敌。
裕王倒真有些佩服起陆青的勇气。
傅鸣指间仍转着陆青用过的那只天青釉杯,缓缓开口,“虽是温恕,大大出乎我们的意料。不过我方才细细想过,倒也不算走投无路。”
“长安怎么看?”裕王摩挲着甜白釉茶盏,此刻他无心饮酒。
傅鸣声音沉静温和,莫名让人心安,“其一,温恕为何要反过来对付太子?”
温恕身为太子老师,于情于理都该竭力扶持太子。太子登基,他便是两朝帝师,地位尊荣无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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