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嗯。”阮时苒点头,嗓子还是疼,却不像上午那样像被人掐住。
她把那支“刻名”的钢笔拿在手里看了一眼,放回封袋,又摸摸自己的口袋——里面空空的,只有一截短铅笔头。
回去把我的那支蓝环笔找出来,交到院办。让他们比——比就比。
她抬眼看他,唇角勉强动了动,像想笑,又像是把眼泪笑回去。
“你别怕。”宋斯年像听见她没说出口的话,“明天我去供销社,问旧货接收那一摊的老王。你回宿舍睡一会儿。晚上我守在楼下。再有人往公告栏动手,我——”
“你就会挨说。”她接上去,眼里却亮,“他们会说你管太宽。”
“那就让他们多说两句。”他耸耸肩,难得露出一点明目张胆的轻松,“反正我耳朵厚。”
阮时苒低低笑了一下,笑意刚起又被风拦住,化开,只在眼底留下一点温。她忽地抬手,把围巾从脖颈拉下一圈,往他那边一搭:“风大。”
宋斯年愣了一拍,接住那截围巾,没说“冷不冷”,也没说“你自己更冷”,只是把围巾又绕回她颈侧,指节掠过她下颌,暖一点,稳一点:“你先暖。”
两人同时沉默一会儿。远处操场哨子响,喊口号的声浪一波接一波,像潮。
“苒子。”他忽然开口,声音比风还轻,“不管他还有多少戏,我只问你一件事——你信不信我?”
她抬头,眼睛在光里很亮。
信。她在心里回答得很快,快到自己也吓了一跳。
可嘴唇动了动,只吐出一个更短的词:“嗯。”
他笑了一下。那个笑很浅,像在冰面上用指尖轻轻划了一道,不动声色,却留下了痕。
傍晚,天光压得更低。
操场边的土路上踩出一串脚印。
公告栏难得清净一回,空空的木板像终于把背上贴的纸皮撕干净,露出被太阳晒旧的木纹。
拐角处,顾孟舟站在阴影里,袖口垂到指节,手里捻着一根红线头。
他盯着被封存的手帕和钢笔离开,目光绞了一圈,冷得像扣在瓶口的铁盖。
“手慢了。”他自言自语,“没关系。”
他把红线绕在指尖,拉直,又松开:“下一步,不需要字,不需要物。只要一次‘撞见’。”
他笑,笑意薄,像纸一样薄,“撞见,总不需要证据吧?”
风从他肩上掠过,带走一点潮气。夜色推着操场一点点陷下去,像有一只大手在慢慢按灯。
本来是例行的早读,操场上朗朗的读书声应该盖住一切。可今天的空气却不一样,仿佛整个校园都被什么东西点燃。
“看了没?走廊墙上!”
“照片!真有照片!”
“啧,夜里拉手啊,这下还能说什么?”
人群哗啦啦涌到公告栏前,像看戏一样。
墙上钉着几张模糊的黑白相片,底片冲得粗糙,却能看清人影。楼道的昏暗灯光下,一个男生低头去拉女孩的手,女孩身体微微倾过去。模糊,却暧昧。
“这不是宋斯年和阮时苒吗?”
“夜里没课还在走廊,这不解释也清楚了吧?”
“说什么伪造信,现在看,不还是一回事?”
窃笑、嘲讽、起哄声,一浪高过一浪。
阮时苒听见动静赶过去,刚看见墙上的照片,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下,脸色唰地白了。
果然,他把照片散出来了。
这下,所有解释都没用……
她脚步一软,手指死死攥住衣角。心里乱糟糟的,全是绝望和慌乱。
是不是我……真的把宋斯年拖进来了?
宋斯年在人群外就看见了,脸色沉得吓人。他几步上前,猛地把照片撕下来,攥成一团,扔在地上。
“这照片模糊得连人脸都看不清。谁贴的,敢不敢出来?”
声音冷硬,带着压不住的怒意。
可人群里一阵骚动,却没有人站出来。大家只是低声议论,目光却盯得更紧。
“模糊?可姿势挺清楚。”
“你撕了,也改变不了看见的人心里怎么想。”
窃笑声一层层传来。
阮时苒眼眶一热,鼻尖酸到极点。她想解释,可嗓子一疼,哑声根本说不出来。
他们不会听的,他们只想笑。
“苒子。”宋斯年忽然转过头,看着她,眼神坚毅。
“别哭。”他声音低下去,冷冽却坚定,“就算全校都信这照片,我不信。”
阮时苒愣住,泪水扑簌簌掉下来。心口痛,却又被这句话死死拉住。
他是真的站在我这边,不管外面有多少声音。
人群后,顾孟舟靠在树下,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。
“护得真紧啊。”他低声道,“可惜,流言从来不需要真相,只需要看戏的人。”
他转身离开,留下的风声卷起纸屑,像火星落地。
阮时苒躺在宿舍的木床上,被子裹到下巴。嗓子疼得说不出话,额头一阵阵发烫。
照片……流言……他们不会信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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