囚室里的时间失去了正常的流速,像粘稠的墨汁,缓慢而窒息地流淌。白天与黑夜的界限被厚重的窗帘模糊,只有走廊外定时响起的、象征换岗的轻微脚步声,提醒着沈清澜时间的流逝。她被彻底隔绝在这个金色的牢笼里,与外界的一切联系都被斩断,唯一能感知到的,是傅靳言那双无处不在的、冰冷的眼睛——通过那个她已隐约察觉到的隐藏摄像头。
她像一只被观察的困兽,最初的绝望和愤怒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、近乎麻木的冷静所取代。她不再抗拒送来的食物和水,机械地进食,维持着身体最基本的机能。大部分时间,她蜷缩在靠窗的角落,抱着膝盖,脸埋在臂弯里,一动不动,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。但若有人能看透那层表象,便会发现,在那看似死寂的躯壳下,她的头脑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,每一个脑细胞都在燃烧,分析着现状,寻找着任何一丝可能的破绽。
傅靳言没有再来见她。这种刻意的冷落,本身就是一种心理折磨,一种无声的宣告:你的生死,完全在我一念之间。但沈清澜反而从中嗅到了一丝异样。以傅靳言暴戾的性子,在她如此“忤逆”之后,竟能按捺住不动用更直接的手段?是墨司辰的外部压力起了作用?还是……他也在等待什么?
第三天深夜,沈清澜正靠墙假寐,门外突然传来了不同于往常的、极其轻微的响动。不是保镖沉重的步伐,而是某种更灵巧的、几乎微不可闻的摩擦声。她的心脏猛地一紧,全身肌肉瞬间绷紧,耳朵警惕地捕捉着外面的动静。
声音在门口停顿了片刻,似乎有人在倾听里面的情况。接着,极轻的、钥匙插入锁孔的金属碰撞声传来,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了一条缝隙。
一道微弱的光线透了进来,映出一个模糊的黑影。不是傅靳言,也不是任何她见过的保镖或佣人。那影子极其瘦小,动作灵巧得像一只猫。
沈清澜屏住呼吸,一动不动,暗中握紧了藏在袖口里的一支她偷偷掰断的、磨尖的塑料梳齿——这是她这几天唯一能找到的、勉强可以充当武器的物件。
黑影闪了进来,迅速反手关上门。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,沈清澜看清了来人的轮廓——是一个穿着深色佣人服、头发花白、身形佝偻的老妇人!她脸上布满皱纹,眼神却异常清澈锐利,正用一种复杂难辨的目光看着她。
是老园丁!那个在汀兰水榭帮过她、又神秘传递消息的老人!他竟然能潜入守卫森严的铂悦官邸,找到这里!
沈清澜心中掀起惊涛骇浪,但脸上依旧维持着麻木的表情,只是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。
老园丁没有说话,只是快步走到她面前,蹲下身,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她,然后,用枯瘦的手指,极其快速地在她的手心里,写下了一个字:
写完,他深深看了她一眼,那眼神中有告诫,有关切,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。随即,他像来时一样,悄无声息地退到门边,倾听片刻后,迅速闪了出去,门锁再次轻轻合拢。
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,快得仿佛只是一个幻觉。但手心那个用指尖划出的、带着微微痒意的“等”字,却无比真实地烙印在沈清澜的皮肤上,也烙印在她的心里。
等?等什么?等墨司辰的救援?等一个反击的机会?还是……等傅靳言下一步的动作?
这个字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,在她沉寂的心湖中漾开了圈圈涟漪。老园丁冒险前来,只为传递这一个字,这意味着,外界正在发生着什么,而她现在需要的是……绝对的耐心。
“等”的策略生效了。第四天傍晚,沈清澜的囚室门再次被打开。这一次,来的是傅靳言。
他穿着一身休闲的家居服,少了平日的凌厉霸气,却多了几分居家的、更令人不安的随意感。他手里端着一杯红酒,踱步进来,像巡视自己领地的雄狮。目光扫过蜷缩在角落的沈清澜,看到她面前几乎未动的晚餐,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。
“绝食?”他走到她面前,声音听不出喜怒,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,“想用这种方式抗议?还是以为能博取同情?”
沈清澜抬起头,脸上是连日来刻意维持的灰败和麻木,眼神空洞,没有回答。她在扮演一个濒临崩溃的囚徒,这是她目前最好的保护色。
傅靳言在她面前蹲下,平视着她的眼睛,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和须后水的冷冽味道。他的目光锐利如鹰,仿佛要穿透她伪装的表象,直抵灵魂深处。
“说话。”他的命令简短而充满压迫感。
沈清澜瑟缩了一下,垂下眼睫,用细若游丝的声音喃喃:“放我走……求你……”
她在示弱,将“苏晚晴”曾经的脆弱表演得淋漓尽致。
傅靳言盯着她看了许久,忽然冷笑一声,伸手捏住她的下巴,力道不轻不重,却带着绝对的掌控意味:“放你走?然后让你回到墨司辰身边,继续跟我作对?”他的拇指摩挲着她的皮肤,带来一阵战栗,“苏晚晴,你还没认清现实吗?从你踏回A市的那一刻起,你就已经没有退路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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