巴黎丽兹酒店顶层的血腥气息尚未散尽,水晶吊灯的碎片散落一地,如同破碎的星辰,映照着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。沈清澜被墨司辰半护在怀中,快步穿过狼藉的套房,走向隐秘的安全通道。她的手腕被墨司辰紧紧握着,力道坚定,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,但她整个人却如同灵魂出窍,脑海中反复轰鸣着那条加密信息末尾的落款——
影(苏文山)。
父亲……还活着?
这个认知像一场毁灭性的海啸,瞬间冲垮了她过去几年赖以生存的所有根基——对父亲含冤而死的悲痛,对傅靳言和林薇薇的刻骨仇恨,甚至包括对墨司辰复杂难辨的依赖与怀疑……一切的一切,都在这一刻变得模糊、扭曲,甚至可笑。
如果父亲没死,那场葬礼是什么?那个冰冷的墓碑是什么?她这些年挣扎求存、苦心谋划的复仇,又算什么?一个巨大的骗局?一场精心编排的戏?而她,是戏中最可悲的棋子吗?
巨大的震惊、茫然、被至亲欺骗的刺痛感,以及一丝绝境中升起的、微弱到不敢触碰的希望,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,将她紧紧缠绕,几乎窒息。她甚至没有力气去思考傅靳言最后那句“我不欠你了”背后深意,也没有精力去分析墨司辰此刻紧绷侧脸下隐藏的情绪。
她像个提线木偶,被墨司辰带着,沉默地穿梭在迷宫般的酒店后勤通道,坐进一辆毫不起眼的黑色厢式货车,驶离了这片刚刚经历生死搏杀的是非之地。
车子在巴黎尚未苏醒的街道上疾驰,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,如同她混乱的思绪。墨司辰始终沉默,只是偶尔通过加密设备与外界简短沟通,安排着撤离路线和后续事宜。他摘下了那半张银色面具,露出线条冷硬的下半张脸,薄唇紧抿,下颌线绷得如同刀锋。
沈清澜靠在冰冷的车窗上,目光没有焦点。她试着回想父亲“去世”前后的每一个细节——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新闻,医院里被白布覆盖的“遗体”,葬礼上母亲家族那边亲戚们或真或假的悲伤,还有傅靳言当时看似冷漠实则……现在想来或许别有深意的态度……一切似乎天衣无缝,可如果“影”真的是父亲,那他这些年在哪里?为什么要假死? “归墟”到底是什么?他一次次提示自己,是为了保护,还是……将她引入另一个更危险的棋局?
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,指甲深深陷入掌心。她想起父亲生前总是温和儒雅,但眼神深处偶尔会流露出她当时无法理解的沉重与忧虑。他从未详细提过他的过去,只说是普通的知识分子家庭。难道,这一切都与“归墟”有关?
“我们不去机场。”墨司辰突然开口,打破了车厢内死寂的沉默,他的声音有些沙哑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,“傅靳言和‘归墟’的人都会盯着常规离境通道。我们走其他路线。”
沈清澜缓缓转过头,看向他。晨曦微光透过车窗,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。她张了张嘴,想问关于父亲的事,想问“归墟”的真相,想问他和父亲到底是什么关系……但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,最终只化作一个沙哑的音节:“……宁宁?”
她现在唯一能紧紧抓住的,只有儿子。
“他很安全。”墨司辰的回答简短而肯定,目光与她交汇了一瞬,那眼神深邃如古井,似乎蕴藏着无数未言明的秘密,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、令人暂时安心的力量。“在你见到他之前,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。”
这句话,像是一句承诺,也像是一道枷锁。沈清澜的心稍微落定了几分,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无力感。她的命运,她儿子的命运,似乎始终被这些强大的、神秘的男人掌控在手中,即使她拼尽全力,也依然无法真正挣脱。
数小时后,车子抵达法国北部一个偏僻的私人海岸。一艘中型、看起来像普通渔船的船只静静停泊在简易码头边,但沈清澜能感觉到,这艘船绝不普通。墨司辰带着她迅速登船,船只立刻起航,驶向茫茫大海。
站在甲板上,咸涩的海风猛烈地吹拂着沈清澜的长发,冰冷刺骨,却让她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。她回头望去,法国的海岸线早已消失在视野中,四周只有无边无际的、灰蓝色的海水和低沉压抑的天空。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和漂泊感席卷了她。
墨司辰走到她身边,递给她一件厚厚的防风外套。“我们需要在海上航行几天,避开所有监控。目的地是地中海的一个小岛,那里绝对安全。”
沈清澜接过外套披上,没有看他,目光依旧望着远方。“墨司辰,”她终于开口,声音在海风中有些飘忽,“你早就知道,对不对?关于我父亲。”
这不是疑问,而是陈述。
墨司辰沉默了片刻,海风吹动他额前的黑发。他没有否认,也没有承认,只是淡淡道:“有些真相,知道得太早未必是好事。尤其是对你而言。”
“那什么时候才是合适的时候?”沈清澜猛地转头,直视着他,眼中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,有愤怒,有委屈,更有深不见底的悲伤,“等我像个傻子一样,被你们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?等宁宁也卷入这莫名其妙的危险里?还是等我死得不明不白?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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