引擎的轰鸣声由震耳欲聋转为低沉的嗡鸣,最终彻底熄灭。取代海浪声的,是一种近乎绝对的寂静,以及一种混合着咸湿海风、暖阳和不知名花草清香的、陌生的气息。
沈清澜被墨司辰半扶半引着,踏上了坚实的地面。刺目的阳光让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。适应了光线后,映入眼帘的景象,让她因长久紧绷而近乎麻木的心神,产生了一丝微弱的涟漪。
这是一座仿佛被时光遗忘的小岛。脚下是细软的白沙滩,椰林树影婆娑,前方不远处,一座线条极简、通体纯白的现代风格别墅,如同从山岩中生长出来一般,巧妙地嵌在绿意盎然的半山腰,面朝着一望无际、蓝得令人心醉的清澈海水。与她刚刚逃离的巴黎的喧嚣奢华、铂悦官邸的冰冷压抑相比,这里美得像一个不真实的梦境。
然而,这梦境般的安宁,却无法驱散她心底最深处的寒冰。父亲苏文山可能就是“影”的惊天真相,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炸弹,余波仍在她的灵魂深处剧烈震荡。她不再是单纯的复仇者苏晚晴,也不再是被迫隐姓埋名的冷澜,她成了一个被至亲之人以最残酷方式“遗弃”又或许是被“保护”的谜团中心。这种身份的再次撕裂,比傅靳言带来的伤害更让她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茫然和无力。
宁宁……她现在唯一能紧紧抓住的,只有儿子。
“这里很安全。”墨司辰的声音在身旁响起,打破了寂静。他依旧穿着那身与周遭度假氛围格格不入的深色衣着,面具已经摘下,露出那张冷峻而棱角分明的脸,只是眼神依旧深邃难测,仿佛蕴藏着整片海洋的秘密。“短期内,不会有人找到这里。”
他示意沈清澜跟上,沿着一条干净的石板小径,走向那座白色别墅。小径两旁是精心打理的热带花园,奇花异草争奇斗艳,却不见一个园丁或佣人,静谧得有些诡异。
别墅内部延续了外部的极简风格,开阔通透,巨大的落地窗将碧海蓝天框成一幅流动的画卷。家具寥寥,色调以米白和原木色为主,奢华却毫无生活气息,更像一间顶级的、长期无人居住的样板间,或者说……一个更加精致的牢笼。
“宁宁在哪里?”沈清澜停下脚步,没有心思欣赏这价值连城的景致,直接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。她的声音因长途跋涉和心力交瘁而沙哑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。
墨司辰看了她一眼,没有立即回答,而是带着她穿过客厅,走向一扇虚掩着的房门。他轻轻推开门。
房间内光线柔和,铺着柔软的羊毛地毯,墙壁是柔和的浅蓝色,画着可爱的卡通云朵。一个穿着干净棉质连体衣的小小身影,正背对着门口,坐在一堆五颜六色的软积木中间,胖乎乎的小手努力地试图将一块圆形积木塞进方形的孔洞里,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、不满的嘟囔声。
是宁宁!
沈清澜的呼吸瞬间停滞,血液仿佛都涌向了心脏。她几乎是踉跄着冲了过去,膝盖一软,跪坐在柔软的地毯上,从身后,用尽全身的力气,将那个温暖、柔软、带着奶香的小身体紧紧、紧紧地拥入怀中。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,滚烫地滴落在儿子细软的头发上。这一次,不是演戏,不是伪装,是失而复得后,再也无法抑制的、源自母性本能的巨大情感洪流。
“宁宁……妈妈的宁宁……”她哽咽着,声音破碎不堪,脸深深埋进儿子的颈窝,贪婪地呼吸着这真实存在的气息。
小家伙被突然抱住,先是愣了一下,扭过小脑袋,看到是妈妈,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眨了眨,随即咧开没长齐牙的小嘴,露出一个无比灿烂、毫无阴霾的笑容,伸出小胖手,胡乱地拍打着沈清澜的脸颊,含糊地喊着:“妈……妈……抱!”
这一刻,所有的阴谋、所有的危险、所有的谜团,似乎都暂时远去了。只剩下怀中这真实的、鲜活的、她愿意用生命去守护的小小人儿。
不知过了多久,沈清澜激动的情绪才稍稍平复。她仔细检查着宁宁,小家伙脸色红润,精神饱满,似乎被照顾得很好。一位面容和善、眼神却异常警惕的中年育儿师安静地站在房间角落,对墨司辰微微颔首。
墨司辰始终站在门口,静静地看着这一幕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,似乎有某种极细微的波动,一闪而逝。
沈清澜替宁宁擦掉口水,整理好衣服,抱着他站起身,转向墨司辰。脸上泪痕未干,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冷静,甚至比之前更加锐利和坚定。温情的时间是短暂的,现实的残酷必须面对。
“谢谢你保护宁宁。”她先开口道谢,语气诚恳,但紧接着,话锋陡然一转,目光直直刺向墨司辰,“现在,请告诉我,我父亲苏文山,到底是怎么回事?‘影’是不是他?‘归墟’又是什么?”
她不再迂回,不再试探,直接抛出了核心问题。这是支撑她活下去的新的支点,也是她必须弄清楚的真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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