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小明返回修表铺，把那份清单放入空心竹的竹节内，接着用竹蜡仔细密封好。
阳光透过竹篱笆的缝隙洒进来，在清单上投下一片片细碎的光斑，宛如无数双眼睛在默默见证这一切。
当第一缕阳光映照在赵胜男的怀表上时，表盖突然自动弹开，内侧刻着的“守节”二字显露出来。
竹篱笆焦黑的断口处，新抽出的嫩芽在晨露中泛着鹅黄。
李小明蹲在修表铺的门槛上，正用砂纸打磨一块竹片，打算做个新的篱笆门闩。
竹片的纹路里仍残留着烟火的气息，那是昨夜火灾留下的痕迹，摸上去带着一种温热的粗糙感。
“小明师傅，这竹子还能存活吗？”张大爷拄着那根竹拐杖缓缓走来，拐杖头包裹着一块铁皮，那是李小明去年帮他更换的。
老人的左手一直蜷缩着，这是他在疗养院被竹椅夹伤后留下的后遗症，此刻却十分灵活地帮李小明扶着竹片。
“我家那盆文竹，浇了点米汤就重新焕发生机了。”
李小明一边往竹片上涂抹清漆，一边带着笑意说道：“空心竹可比文竹皮实多了，您难道忘了去年台风来袭，社区里就只有这丛竹子屹立不倒吗？”
他回忆起昨夜发生火灾的场景，那根最粗壮的空心竹尽管被烧得漆黑如炭，可竹节里的铁皮盒却依旧完好无损。
这就如同某些事物，无论历经何种磨难，其核心本质始终不会改变。
张大爷的竹笛突然从口袋里滑出来，笛膜用的是从赵胜男报告上撕下的纸。
“这笛子总跑调。” 老人捡起笛子时，一片银杏叶从笛孔里掉出来，上面用红笔写着 “701”，“前几天在疗养院捡的，你看有用吗？”
李小明接过银杏叶时，指腹触碰到上面的刻痕。
这是用修表刀刻下的，其手法与赵胜男在证据袋上做标记的方式如出一辙。
他突然忆起老周的纸条，转身朝图书馆奔去时，不慎撞翻了王翠花送来的绿豆汤。
汤洒落在青石板上，在阳光的照耀下晕染开来，形状宛如一张地图，指向科技园的方向。
图书馆的木质旋转门在晨光中发出“吱呀”的声响，仿佛在痛苦地呻吟。
李小明快步冲进 D 区 7 排，一眼便看到《声波污染防治》的书脊，果然有被撬动过的迹象。
他迅速翻开第 384 页，一个微型硬盘从夹层中掉落出来，硬盘外壳上还留着牙印。
这牙印是老周那只名为“乌云盖雪”的猫留下的，这只猫昨天在图书馆门口对着钱立群的车疯狂叫唤，结果被保安用橡皮棍打瘸了腿。
硬盘插入电脑的刹那，屏幕上跳出一段监控录像：
钱立群在档案库复印文件，他指间的钢笔在 “701 实验室销毁清单” 上停留了足足三分钟，监控时间戳显示，那正是上周入侵事件发生之时。
录像的最后，赵胜男的身影一闪而过，她手中拿着一个贴着 “701” 标签的玻璃瓶，正往书架后面藏匿 —— 那是三年前她牺牲前留下的最后影像。
李小明把硬盘塞进怀表夹层时，图书馆的闭馆铃响了七下。
他抬起头，看到小陈站在书架的尽头，手中拿着一本《竹制工艺品制作大全》，书脊里露出半截 U 盘，和昨夜掉在修表铺的那枚毫无二致。
“李师傅，钱局长让我来取份文件。” 小陈的声音颤抖着，领带夹上的 “0713” 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。
“什么文件？” 李小明的手悄悄按在怀表上，那里的齿轮已经上紧，随时可以弹出藏着的刀片。
小陈的喉结滚动了一下，突然从书里抽出张照片：
赵胜男和老周在 701 实验室的合影，背景里的培养皿里装着墨绿色的液体。
“钱局长说，这个能证明你和老周合谋。” 他的手指在照片边缘捏出褶皱，那里沾着的墨绿色粉末，与李小明从竹节里取出的菌液完全一致。
李小明突然笑了，从怀表夹层里掏出那枚 U 盘：“是吗？那这个呢？”
U 盘里的录音突然响起，钱立群的声音带着醉意：“…… 让孙二楞子把菌液藏在修表铺的竹子里，等李小明被抓了，再说是他干的……”
小陈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如纸，手中的照片不由自主地滑落至地面。
李小明俯身捡起照片，这时，他注意到照片背面有一行小字：“赵队说，当你不知该相信何人时，就去相信那些不会说谎的事物
—— 比如竹子的年轮。”
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向窗外，只见社区广场的方向袅袅升起一缕炊烟，李大芬播放的广场舞音乐隐隐约约地传来，仿佛是在为某个正义的黎明奏响序曲。
当李小明步出图书馆时，阳光恰好穿过门廊的玻璃，在地面上投下如彩虹般绚丽的光斑。
他忆起赵胜男怀表上镌刻的 “守节” 二字，刹那间领悟到，所谓坚守，并非永不低头，而是如同空心竹一般，即便遭受烈火的焚烧，也能从焦黑的竹节中抽出嫩绿的新芽。
当修表铺的竹篱笆重新扎好时，李小明在最粗壮的那根空心竹前立了一块石碑，碑上刻着：
“空，是为了盛满阳光。”
在石碑的基座里，他埋下了那枚记录着真相的硬盘，其上覆盖着从赵胜男怀表上取下的齿轮。
这些原本冰冷的金属，此刻却在泥土中，酝酿着温暖的春天。
社区里，广场舞的音乐再度响起，这次播放的是新编的《山河图》。
间奏部分加入了一段竹笛独奏，是张大爷用那根焦黑竹秆改制的笛子吹奏的。
李小明伫立在竹篱笆前，望着在阳光下摇曳跳动的竹影，蓦然发觉，那些影子已不再似人形，反倒宛如无数跃动的音符，共同谱写着一首关于坚守与希望的乐章。
阳光穿过竹影，在门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，像无数双眼睛在见证：
所谓隐士，不是躲在竹林里不问世事，是在风雨来临时，能用每片竹叶当哨子，吹出真相的声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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