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了大约半个时辰,他们终于翻过了那道山梁。山梁的另一边,是一片倾斜的崖坡,坡上长满了低矮的灌木丛,灌木丛间点缀着一颗颗鲜红的果子——正是红浆果。
红浆果长在带刺的枝条上,果实不大,像一颗颗小小的玛瑙,表面覆着一层薄薄的白霜,在夜色里泛着淡淡的红光。江奕辰一眼就看到了最上面的一颗,那颗浆果比别的都大,红得发亮,显然是熟得最透的。
“爹!你看!那颗最大!”江奕辰指着崖坡上方,兴奋地喊了起来。
江大山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,眉头微微一皱:“那地方有点陡,雨这么大,不好上去。咱们摘下面的就行,也甜。”
“不行!”江奕辰摇着头,小脸上满是固执,“娘要吃最大的,我要给娘摘那颗!”
他说着,就挣开江大山的手,小短腿往坡上爬去。崖坡上的泥土被雨水泡得松软,脚下一滑,他差点摔倒,幸好及时抓住了旁边的灌木丛。
“辰儿!小心!”江大山心里一紧,赶紧跟了上去,伸手想把他拉回来,“别往上爬了,危险!”
可江奕辰已经爬出去了几步,他回头看了一眼父亲,咧嘴一笑:“爹,我没事!你看,马上就到了!”
他的笑容在雨夜里格外明亮,江大山看着儿子小小的身影,心里既骄傲又担心。他放慢脚步,跟在后面,随时准备接住他。
江奕辰的小手抓着灌木丛的枝条,一步步往上挪。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,顺着脸颊往下流,他却毫不在意,眼里只有那颗最大的红浆果。终于,他爬到了那颗浆果的下方,踮起脚尖,伸手去够。
就在他的手指快要碰到浆果的那一刻,脚下的泥土突然松动了。
“辰儿!”江大山的声音瞬间变了调,他猛地往前扑去,想要抓住儿子。
但已经晚了。
江奕辰只觉得脚下一空,身体失去了平衡,整个人向后倒去。他想喊,却发不出声音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焦急的脸在眼前放大,然后,后脑勺重重地撞在了一块青黑色的石头上。
“咚”的一声闷响,在雨声里显得格外刺耳。
江奕辰只觉得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,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他的脑袋。他眼前的景象瞬间变得模糊,父亲的脸、红浆果、崖坡上的灌木丛,全都变成了晃动的影子。他想抬手摸摸脑袋,却发现四肢像灌了铅一样沉重,根本动不了。
紧接着,一股冰冷的感觉从后脑勺蔓延开来,顺着脊椎往上爬,钻进了他的脑海里。那感觉像是一团黑雾,瞬间笼罩了他的意识,他原本清亮的眼睛,一点点变得浑浊,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。
他之前能清晰记得的草药名字、浆果的味道、母亲的笑容,全都开始变得模糊,像是被雨水冲刷的墨迹,一点点淡去。
“辰儿!辰儿!”江大山扑到儿子身边,颤抖着把他抱起来。他摸到儿子后脑勺的伤口,满手都是温热的血,血混着雨水,黏糊糊的,让他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。
他把江奕辰的脸扳过来,看着儿子的眼睛。那双原本亮得像清泉的眼睛,此刻却空洞无神,像是失去了灵魂的木偶。江大山喊着他的名字,一遍又一遍,声音里带着哭腔:“辰儿,你看看爹!你说话啊!”
江奕辰眨了眨眼,眼神依旧浑浊。他张了张嘴,发出的却是模糊不清的音节,像是婴儿的呓语:“果……果子……娘……雨……”
他的声音很轻,被雨声掩盖了大半,却像一把刀,狠狠扎进了江大山的心里。
江大山再也顾不上什么红浆果和青芩,他用蓑衣把江奕辰紧紧裹住,抱在怀里,转身就往山下跑。雨更大了,雷声在头顶炸响,像是要把整个青莽山劈开。山路更加湿滑,他好几次脚下打滑,差点摔倒,却死死地抱着怀里的儿子,不敢有一丝松懈。
怀里的江奕辰很安静,不再像之前那样叽叽喳喳地说话,只是偶尔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哼唧。江大山能感觉到儿子温热的呼吸,却感觉不到他之前的灵气,那股属于聪明孩子的鲜活劲儿,像是在撞到石头的那一刻,就被永远地夺走了。
他跑得飞快,耳边只有雨声和自己的心跳声。他想起儿子之前认草药的样子,想起他数果子时认真的表情,想起他给母亲唱歌时的模样,眼泪混着雨水,从脸颊滑落。
“辰儿,别怕,爹带你回家,爹这就带你回家找娘……”江大山喃喃地说着,像是在安慰儿子,也像是在安慰自己。
不知道跑了多久,他终于看到了山脚下的那间小屋。屋里的油灯还亮着,那点微弱的光,此刻成了他唯一的希望。他抱着江奕辰冲进屋里,把蓑衣往地上一扔,就冲到了炕边。
“他娘!快!辰儿出事了!”
李氏听到声音,猛地抬起头,看到丈夫怀里昏迷的儿子,还有他身上的血迹,手里的针线“啪”地掉在了地上。她扑过来,颤抖着伸出手,想去摸儿子的脸,却又不敢碰,生怕一碰就碎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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