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深夏浅,时光在青莽山无声流转。无极宗院落里那几畦药草,在江奕辰日复一日精准得近乎刻板的浇灌下,长势竟比往年旺盛了不少,嫩绿渐转为深碧,在稀薄的灵气中倔强地舒展着生命。
而江奕辰的变化,更是肉眼可见。昔日痴傻空洞的模样早已褪去,虽仍显沉默寡言,眉宇间却多了几分专注与灵动的神采。那双眼眸,清亮如水,偶尔沉思时,会掠过与年龄不符的深邃光芒。正式入门学医修道不过月余,其进展却足以用“一日千里”来形容。
那部厚厚的《本草纲目·初级篇》早已被他倒背如流,甚至能指出黄蓉某处注解与正文中看似矛盾的细微之处。黄蓉震惊之余,不得不搬出更深奥的《灵枢药性解》、《阴阳丹鼎论》等典籍。然而,结果依旧如此。江奕辰就像一头永不餍足的饕餮,疯狂吞噬着一切能接触到的医理知识,并将其完美地烙印在脑海深处。
但真正让黄蓉感到心惊的,并非这逆天的记忆力,而是他那举一反三、时常天马行空却又直指核心的悟性。
这一日,师徒二人于院中老树下授课。石桌上摊开着一部关于经脉运行的《经络流注详解》,上面绘制着复杂如星图般的人体经络循行路线。
黄蓉正讲解到手太阴肺经的循行与对应病症:“……肺经起于中焦,下络大肠,还循胃口,上膈属肺。若外邪侵袭,肺气失宣,可见咳嗽、气喘……”
江奕辰凝神听着,目光却并未完全聚焦在书页上,而是微微抬起,望向了院墙角落一株正在努力沿着墙壁攀援的青藤。那青藤枝叶纠缠,看似杂乱,却自有其生长的脉络与方向。
待黄蓉讲完,他忽然开口,声音虽仍带一丝少年的清涩,却已无之前的断续,变得流畅起来:“师尊,弟子观那青藤攀援,其势由下而上,曲折盘绕,却始终追寻阳光雨露。是否如同肺经之气,虽起于中焦这‘土壤根基’,却需向上宣发,布散全身,如同藤蔓寻求滋养?若墙壁阻隔(外邪),则藤蔓生长受阻,枝叶枯黄(咳嗽气喘);若根基受损(中焦虚弱),则藤蔓无力攀援,同样凋零?”
黄蓉闻言,猛地一怔!她从未想过,可以将枯燥的经络运行与活生生的草木生长相联系!但细细品味,江奕辰这个看似简单的比喻,却将肺经的起源、功能、病理生动形象地阐述了出来,甚至暗合了“天人相应”的至高医理!
她看向那株青藤,又看向江奕辰清澈而认真的眼眸,心中震撼无以复加。此子对医道的理解,竟已开始触及“道”的层面,而非停留在“术”的 死记硬背!
“妙!妙啊!”黄蓉抚掌赞叹,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,“奕辰,你此喻极为精当!医道本就源于自然,一草一木,一呼一吸,皆含至理!你能由此感悟,可见已得医道三昧!”
她趁热打铁,引导道:“那你再想想,若是藤蔓缺水(津亏),或遭遇虫害(热毒),又当如何对应?”
江奕辰沉思片刻,答道:“若藤蔓缺水,则需引水灌溉,对应人体或需滋阴润肺之药,如沙参、麦冬。若遭虫害,则需驱虫护卫,或对应清热解毒之法,如黄芩、连翘。且需查明虫害之源(病根),方能根治。”
思路清晰,逻辑严谨,已初具医者辨证论治的雏形!
又一日,黄蓉讲解一剂名为“五行化瘀散”的古方。此方配伍复杂,君臣佐使环环相扣,用以治疗因气滞血瘀引起的诸多顽疾。其中一味“赤芍”与一味“丹皮”的用量比例颇为微妙,古籍记载模糊,黄蓉多年实践,也仅摸索出大概,时常效果不稳。
她将难点提出,本意是让江奕辰知晓医道之艰深,许多细节需漫长岁月去体悟。
不料江奕辰听完方剂组成与主治后,盯着那两味药沉思良久,忽然道:“师尊,赤芍苦酸微寒,善入血分,活血散瘀之力强而偏于‘破’;丹皮苦辛微寒,亦入血分,但凉血散瘀之余,更兼清透虚热,其性偏于‘散’且带‘清’。若瘀阻之处伴有郁热(如局部红肿热痛),是否应加重丹皮之量,借其清散之力?若瘀阻纯粹因寒凝或气滞,热象不显,则应以赤芍为主,重在其破瘀之功?”
黄蓉如遭雷击,呆立当场!
这个问题,困扰了她近十年!她一直试图从药性寒热温凉、归经补泻中去平衡,却从未如此清晰地从这个“破”与“散清”的角度去剖析两药的核心差异!江奕辰一语,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,瞬间照亮了她多年的迷雾!
她猛地抓住江奕辰的肩膀,声音因激动而颤抖:“奕辰!你……你再说一遍!”
江奕辰被师尊的反应吓了一跳,但还是清晰地将自己的见解重复了一遍。
黄蓉松开手,在原地踱步,口中喃喃自语:“破与散清……破与散清……原来如此!原来症结在此!我一直纠结于用量比例,却忽略了药力作用的‘方向’之别!”
她豁然开朗!多年临床中那些效果不佳的案例,此刻都有了完美的解释!并非方子不对,而是她未能精准区分瘀阻的兼夹病机!
本小章还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