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冷,寂静。无边无际的冰冷和黑暗之后,是灼烧般的痛。
意识像是沉在滚烫的油锅底部,每一次挣扎上浮,都被全身撕裂般的剧痛狠狠摁下去。肋骨像断了无数根,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如同刀割;左臂完全失去了知觉,沉重得如同灌了铅;右脚踝肿胀的地方一跳一跳地灼烧着;而最要命的是脑袋,像是被无数烧红的钢针贯穿搅动,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令人作呕的眩晕和尖锐的嗡鸣——那是强行开启【万物之声】后留下的残酷烙印。
夏昭不知道自己在哪里,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。混沌的意识碎片里,只有浑浊冰冷的洪水、鼠王猩红的巨眼、石磊岩石化背上冰冷的触感、苏蔓惊骇的呼喊、林梅的尖叫、小石头的哭声…最后定格在那盏在风雨中倔强摇曳的、昏黄的孤灯上。
然后,是黑暗。
“唔…”一声痛苦的呻吟不受控制地从干裂的喉咙里挤出。夏羽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。
模糊的视野里,首先映入的是一盏光线极其微弱的小灯。不是电灯,更像是一盏老旧的、烧着某种油脂的油灯,灯芯如豆,散发着一种混合着淡淡松脂和…某种药味的奇特气味。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了周围一小片区域。
他躺在一张铺着厚厚毯子的简易折叠床上。身上盖着一件洗得发白、带着机油味的厚棉衣。湿透冰冷的感觉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包裹着全身的、干燥的暖意。但身体的剧痛并未减轻分毫,反而因为脱离了冰冷的麻木而变得更加清晰和锐利。
他费力地转动眼球,打量四周。
这里像是一个被改造过的储藏室或者工具间。空间不大,堆满了各种杂物:成箱的矿泉水、桶装方便面、罐头、工具箱、备用轮胎、还有几桶密封的汽油。墙壁上挂着一些工具,扳手、螺丝刀、还有…一把磨得锃亮的消防斧?空气里除了油灯和药味,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汽油味和灰尘的味道。唯一的光源就是床头那盏小油灯。
这里…是那个加油站里面?
夏昭想撑起身体,但刚一动,肋下和脚踝的剧痛就让他倒抽一口冷气,眼前发黑。左手完全不听使唤。
“别动。”
一个平静得有些过分的女声在门口响起。
夏昭猛地扭头——动作牵扯到颈部的伤,又是一阵龇牙咧嘴。他看向门口。
一个身影逆着门外透进来的、稍亮一些的天光,站在那里。她个子不高,身形偏瘦,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加油站工作服,袖口和裤腿都挽了起来,露出纤细却结实的小臂和小腿。脚上是一双沾满油污的旧运动鞋。头发简单地扎在脑后,几缕碎发垂在额前。脸上沾着一点油灰,看不清具体长相,只有一双眼睛,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沉静,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,正平静地注视着夏昭。
她手里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搪瓷缸子。
“你伤得很重。”女人走进来,声音不高,语调没什么起伏,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。她把搪瓷缸子放在床头一个充当桌子的空油桶上。缸子里是冒着热气的、浑浊的褐色液体,散发着一股浓烈的、混合着草药和姜的辛辣气味。
“这是…?”夏昭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。
“姜茶,加了点消炎的草药根。喝了能暖身,也能压压炎症。”女人没有解释草药的来源,只是把缸子往夏昭这边推了推,“自己能动吗?左手骨折了,别乱碰。肋骨可能裂了,也别乱动。”
她说话很直接,没什么多余的关心,但动作却并不粗鲁。她走到床边,蹲下身,小心翼翼地掀开盖在夏昭身上的棉衣一角,露出他肿胀扭曲、被简陋绷带紧紧缠绕固定的右脚踝。绷带还算干净,但明显是临时应急的手法。
夏昭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脚踝上,又艰难地抬起完好的右手指了指自己完全无法动弹的左臂,看向女人:“…你…帮我处理的?”
“嗯。”女人应了一声,伸手轻轻碰了碰他左臂固定用的、用硬纸板和布条做的简易夹板,“骨头裂了,错位不算太厉害,我给正回去了。能不能长好,看你命硬不硬。” 她的手指冰凉,动作却很稳。
她又掀开夏昭肋下的衣服,衣服已经被换成了同样洗得发白、带着机油味的工装,露出那里大片触目惊心的青紫淤痕。“这里没破皮,但内里伤得不轻。别咳嗽,别大笑,最好连气都少喘。”她的语气依旧平淡,像是在检查一台故障的机器。
最后,她的目光落在夏昭的头上。她伸出手,冰凉的手指轻轻拨开他额前汗湿的头发,检查着他额角和耳后的一些擦伤和血痂。“脑袋呢?晕吗?想吐吗?看东西重影吗?”
一连串问题抛出来,依旧没什么情绪波动,但每个问题都直指要害。夏昭这才注意到,自己耳朵里虽然还残留着嗡鸣,但那种尖锐欲裂的刺痛感似乎减轻了一些。
“晕…不想吐…看东西有点糊…耳朵里嗡嗡响…”夏昭老实回答,每说一个字都觉得喉咙火烧火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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