靖安司的密室内,血腥气仿佛已渗入梁柱。
司马懿静坐如渊,面前摊开的并非“逆案”卷宗,而是几份来自北疆的民生纪要——关于工分核算的争议,分配物资时的微词,新附流民与本地社员的些许摩擦。
曹操的身影出现在门口,带着一身压不住的戾气与疲惫。
“仲达,你的《辟邪说令》,似乎养出了更多魑魅魍魉。” 曹操的声音冰沉,目光如刀,“禁言令下,逆声愈高;屠刀挥处,人心愈散。这便是你许诺的朗朗乾坤?”
司马懿深深一揖,脸上不见惶恐,只有一种将棋局看得分明的冷静。
“明公,臣前策确有疏失。只想着堵截洪流,却未料此水已浸透地脉,强堵反激其势。”
他行至案前,枯瘦的手指轻点那几份北疆纪要,“然,臣观陈烬之基,在于‘团结’二字。他将散沙聚为磐石,我辈若再以外力猛击,只会令其更为坚凝。”
他话音一转,声线如毒蛇滑过冰面:“然,人性本私,利字当头。陈烬欲以空想逆人性,我便要让人性,吞了他的理想。”
“讲。”
“新策名曰——‘纵乱’。”司马懿嘴角泛起一丝阴寒笑意,“陈烬不是要均平么?我便让这均平,扭曲成枷锁。他不是要团结么?我便助他‘团结’到水火不容。”
他袖中滑出一卷细帛,策略条分缕析:
“其一,煽动地域攻讦。遣人于流民与土着间散播:‘关西来的饿殍,抢了咱河北人祖传的饭碗!’‘豫州逃来的,凭何多分新垦田?’”
“其二,挑拨行业纷争。在工匠与农人间煽风:‘他们多打一把锄头,官仓就少收一斗粮,粮价怎能不涨?’‘农夫流汗种出的谷,倒让炉前烤火的先吃饱了!’”
“其三,制造新旧仇恨。怂恿先入社者排斥后来者:‘他们空手而来,凭何与咱们均分家当?’挑动后来者不满:‘老社员占着好田近水,分明是藏了私心!’”
曹操眼中幽光闪烁:“此策……甚毒。可会伤及国本?”
司马懿躬身:“明公,此乃刮骨疗毒。让那些黔首在泥潭里撕咬,总好过他们团结起来,窥视殿堂。待其内耗力竭,我大军再以王师之姿收拾山河,易如反掌。”
“准。”
三、 毒计生效
诏令悄无声息地渗入北疆及曹魏控制区。
不久,谯郡水源旁,河北籍与关西籍的屯田客为抢灌溉时序,从口角升级为械斗,锄头互斫,死三伤十一。
襄城坊市间,铁匠铺被一群农人围堵,斥其“哄抬农具价,吸农人血汗”,铺面被砸,匠人被打。
颍川新设的公社内,本地贫农与兖州流民因宅基地划分争执不休,昔日共渡饥荒的“同志”,如今为三尺墙基对簿公堂,乃至暗中向靖安司告发对方“心怀异志”。
底层民众为争夺那点有限的生存资源,如同被投入斗罐的蟋蟀,在司马懿精心撩拨的仇恨下,相互撕咬,不死不休。社会呈现出一种可悲的“底层互害”的乱象。
司马懿在靖安司的高阁上,听着各地报来的“民乱”消息,漠然低语:
“陈烬,你给他们一个梦,我便让他们在梦里,自己撕碎彼此。”
地火仍在燃烧,却仿佛被引向了自我焚毁的方向。
司马懿的“纵乱”之毒,如同无色无味的瘴气,悄无声息地越过了地理的界限,开始在北疆这片追求“大同”的土地上弥漫。
最初只是几丝不和谐的杂音,却很快在特定环境中发酵,演变成困扰基层的尖锐问题。
榆林公社的谷场上,夏收的粮食堆成了小山,空气中弥漫着新麦的香气。分发口粮时,队伍里却响起了不满的嘟囔。
“王叔,你看那边,”一个皮肤黝黑的壮实汉子,用下巴指了指另一支队伍里那些面有菜色的新来流民,“他们才来几天?锄头都没摸热乎,凭什么跟咱们一样分粮?咱们可是从开春就累死累活干到现在的!”
被称作王叔的老社员皱了皱眉,低声道:“石头,少说两句!社长不是说过,要……”
“要互助嘛,我知道!”石头梗着脖子,“可互助也得有个限度吧?咱们流汗,他们张嘴,这公平吗?长此以往,谁还愿意下力气干活?”
类似的质疑,也在其他公社的工坊里回荡。一位老木匠看着自己精心打制的家具,对比着换回来的粮食,忍不住对徒弟抱怨:“咱们忙活两个月,不如人家地里一季的收成?这手艺活儿,越来越不值钱了。”
而农田里的社员,则对着日益昂贵的农具摇头:“铁匠炉子里烧的不是火,是咱们的粮食啊!”
这些声音,无关对错,却直指一个核心:在“均平”的理想框架下,如何衡量不同劳动的价值?如何平衡历史贡献与当下需求?
这些问题,最终堆到了基层干部的案头。
张晟,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干部,因为读过书、有热情,被选为红土坳公社的协调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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