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林苑,玄甲卫士伫立如墙,冰冷的铁甲在冬日残阳下,泛着嗜血的光。
殿内,温度骤降。
卫青一步踏出。
他身后,羽林卫的长戟瞬间交错合围,如同一面钢铁囚笼,无声地将殿内与殿外隔绝。
锋刃上流转的冷光,映出匈奴使臣左谷蠡王骤然惨白的脸。
方才还狂悖叫嚣的左谷蠡王,像被无形的铁钉钉在原地,动弹不得。
御座之上,刘彻的声音不高,却仿佛带着殿外冬日的寒气,能将人的骨髓冻结。
“带下去。”
“好生款待。”
这四个字,比刀斧更利,更淬着令人胆寒的杀意。
卫子夫端坐席间,指尖无声划过冰冷的杯沿,未发一言,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,只是一场早已写好结局的戏。
左谷蠡王被卫青单手反剪,像一只待宰的牲畜,被强行拖拽着。
卫青的手掌如铁钳,死死扣住他的肩胛,巨大的力道让他无法挣扎,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
路过卫子夫席前,左谷蠡王狼一样的眼睛死死剐过她平静无波的脸,嘴角咧开野兽般的狞笑,用尽全身力气嘶吼。
“小皇帝,你敢动我,来日我匈奴铁骑,必踏平你北疆!”
他喉咙里发出黏腻的滚动声,目光淫邪地在卫子夫身上流连,仿佛要用眼神将她剥光。
“届时,若无真公主和亲,便让这位夫……”
话音未落。
风动了。
“啪!”
一声清脆到极致的爆响,悍然撕裂了殿内死寂的空气。
卫青押着他后颈的手腕只一旋,左谷蠡王重心失控,猛地前扑。
空出的右手已经化作一道肉眼无法捕捉的残影,如铁鞭般抽出。
左谷蠡王整个人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扇得横飞出去,轰然撞翻一张沉重的案几。
酒水泼洒,器皿碎裂一地。
他甚至没看清卫青如何出手。
半边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高高肿起,五道清晰的指痕,是一道滚烫的、永不磨灭的屈辱烙印。
“你……”
左谷蠡王挣扎起身,一口血沫混着断齿吐在光洁的地板上,眼中是野兽般的疯狂。
“竖子!你敢偷袭!”
卫青缓缓收回手,指关节微微泛红,那上面甚至没有沾染一丝血污。
他走近,俯身,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,那声音平静得可怕。
“本官,失手了。”
他顿了顿,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钉子,狠狠楔入左谷蠡王的灵魂。
“仅用两成力。”
左谷蠡王一口气死死堵在胸口,脸色由白转红,再由红涨成猪肝色,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他想咆哮,想将这个汉人撕碎,却无意间瞥见,卫青身后,御座上的刘彻,正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看着他。
就在这时,卫子夫缓缓起身,对刘彻盈盈一拜。
她看都未看地上的狼藉,仿佛那只是下人失手打碎了一只杯子,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。
“匈奴使臣远来是客,想是饮多了酒,失了仪态。”
“若真在殿上见了血,污了陛下的天子殿堂,反为不祥。”
“不如,请太中大夫‘扶’左谷蠡王去侧殿醒醒酒,如何?”
她一字一顿,将“殴打使臣”的弥天大祸,轻描淡写地定义为“扶失仪的醉客去醒酒”。
既维护了刘彻的雷霆之威,又堵住了所有想借题发挥的嘴。
殿内几位老臣刚要迈出的脚,生生停在半空,看向卫子夫的眼神里,第一次出现了深深的忌惮。
这个女人,比她那个武夫弟弟,更可怕。
刘彻的目光掠过卫子夫,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赞许。
他看向面如死灰的左谷蠡王,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。
“卫夫人说的是。来人,带左谷蠡王更衣。”
几人离开,殿内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,落针可闻。
刘彻端坐上位,面色沉冷如铁。
“陛下!万万不可!”
丞相许昌第一个冲出列,老脸上血色尽失,声音嘶哑。
“卫青当众殴打使臣,此举必将激怒匈奴单于,引来刀兵之祸啊!”
御史大夫庄青翟紧随其后,痛心疾首地叩首。
“陛下,去岁恰逢天灾,国库空虚,民生凋敝,万万不可轻启战端!请陛下严惩卫青,以平匈奴之怒!”
“哦?”
刘彻笑了,笑意却未达眼底,只有一片冰冷的嘲讽。
他走下御座,一步步来到殿中,俯视着那两个战战兢兢、伏地不起的老臣。
“匈奴使臣,在朕的殿上,当着朕的面,羞辱朕的夫人。”
他声音平静,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。
“依二位爱卿之见,朕该如何?”
“是该将子夫废黜,还是该将朕的头颅献上,以平单于之怒?”
“臣……臣不敢!”
许昌与庄青翟二人汗出如浆,身体筛糠般抖动。
“不敢?”
刘彻的目光扫过全场,所有接触到他视线的大臣,无不垂下头颅,不敢对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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