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彻的目光,没有看那群虎视眈眈的匈奴人,也没有看远处受惊的鹿群。
他的棋盘,是整个上林苑。
卫青是他的棋子,左谷蠡王是,皇后陈阿娇与馆陶大长公主,同样是。
卫子夫神情自若地看向前方,早已胸有成竹。
唯有平阳公主,眉头微蹙,紧攥衣袖。
此时卫青催马而出。
他没有停在百步之外,而是一直走到了五十步的距离,才猛地勒马。
战马人立而起,引来匈奴人一片震天的哄笑。
在他们看来,这无疑是技不如人,试图靠近取巧的懦夫行径。
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抵近射击,胜之不武时,卫青并未去看那群受惊的麋鹿。
他张弓,搭箭,对准了空无一物的天空。
“嗖!嗖!嗖!”
三箭连珠,快得只剩下三道撕裂空气的残影。
满场哗然。
射天?
这是知道必输无疑,当众失心疯了?
左谷蠡王的脸上,已经绽放出胜利者独有的,残忍的狞笑。
就在这时!
“噗!”
远处,那头被匈奴武士射杀的公鹿旁边,另一头正在亡命奔逃的母鹿,毫无征兆地轰然倒地!
一支箭,从它的后颈贯入,力道之大,竟将它整个头颅都钉入了草地!
众人还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。
半空中,一只刚刚被惊起,正要振翅高飞的苍鹰,发出一声短促的悲鸣,像一块被击落的石头般直挺挺坠落。
第二支箭,干净利落地穿透了它的翅膀!
全场已经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。
而第三支箭呢?
卫青抬起手,指向远处一个几乎与草色融为一体的土丘。
立刻有羽林卫飞奔而去。
片刻之后,那名士兵高高举起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。
第三支箭,擦着草皮,带着尖锐的呼啸,精准地穿透了这只狡狐的头颅,将它死死钉在它自己的洞口!
一箭三发!
连中三元!
飞禽、走兽、狡狐!
整个上林苑,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之后,轰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喝彩!
这不是箭术。
这是神技!
左谷蠡王的脸色,瞬间由涨红变为死灰。
他输了,输得体无完肤,输得毫无尊严。
刘彻站起身,眼中是棋局尽在掌握的快意。
“左谷蠡王,看来明年的黄金,大汉省下了。”
胜利的欢呼声中,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,冰冷如霜。
“陛下。”
皇后陈阿娇在母亲馆陶大长公主的示意下,缓缓起身。
她的目光落在万众瞩目的卫青身上,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。
“卫将军箭术超群,为我大汉挣回颜面,固然可喜。”
她话锋一转,声音陡然锐利。
“但,以国运为赌注,逞匹夫之勇,亦是事实!”
馆陶大长公主刘嫖,对着纱帘后的方向微微颔首,声音传遍全场。
“母后,馆陶以为,此番比试若非侥幸得胜,今日我大汉国威何存?此等行险之举,不赏,反当罚!”
殿内的欢呼声,戛然而止。
所有人的目光,都聚焦在这对大汉最尊贵的母女身上。
纱幔之后,窦漪房的车驾不知何时已经抵达,她手持蟠龙杖,面色沉冷,一言不发,却带来了比千军万马更沉重的压力。
刘彻脸上的笑容,缓缓收敛。
他的目光,越过大获全胜的卫青,落在了那对母女身上,冷如寒冰。
左谷蠡王的脸上,重新泛起一丝看好戏的轻蔑。
果然,小皇帝尚未亲政!
大汉的内斗,果然比传闻中更精彩。
他正准备开口,再添一把火,一个温婉却清晰的声音响起。
“左谷蠡王远来是客,胜负不过是助兴。”
卫子夫缓缓起身。
她的目光先是扫过卫青,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责备。
“太中大夫,还不向左谷蠡王赔罪?”
卫青立刻下马,对着面如死灰的左谷蠡王,躬身一礼,姿态谦卑。
“有损天颜,请王见谅。”
接着,卫子夫放下酒盏,对着纱幔后的窦漪房,盈盈一拜。
“太皇太后,臣妾以为,太中大夫当赏,亦当罚。”
“赏其为国争光之功,以安军心。”
“罚其惊扰贵客之莽,以儆效尤。”
她顿了顿,目光转向左谷蠡王,声音温柔,却字字诛心。
“不如就罚他,为左谷蠡王献上一段剑舞,以赔今日惊扰之罪。”
“我大汉的将军,不仅能开弓,亦能舞剑,此为文武之道。”
此话一出,将左谷蠡王死死架在火上。
让他接受一个“败将”的“赔罪”剑舞,这本身就是一种羞辱。
他若拒绝,便是小气,输不起。
他若接受,便是承认自己需要被一个小小太中大夫安抚。
他脸色青白交替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纱幔之后,传来一声苍老而疲惫的叹息。
“准。”
馆陶与陈阿娇的联手发难,竟被卫子夫三言两语,化解于无形,甚至还顺手给了匈奴一记更狠的耳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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