淮南王宫。
殿内,死寂无声。
前殿飘来的血腥味,混着初冬的寒气,钻进骨头缝里。
刺杀失败。
霍去病兵临城下。
两条消息,如两道催命符,贴在了刘安的命门上。
“父王!”
一名郎君连滚带爬地撞开殿门,袍角被绊,整个人狼狈地扑倒在地。
“霍去病……他抓了王兄!”
刘安的身体剧烈一晃,重重摔回王座。
那张素来威严的面孔,此刻只剩下灰败。
他唯一的嫡子,他倾注了半生心血的继承人,淮南未来的王。
落入了刘彻的手里。
“父王!”
刘陵冲了进来,发髻散乱,脸上是计划全盘落空的惊惶。
“再不走,就来不及了!”
刘安缓缓抬起头。
他看着自己这个最聪慧、最得意的女儿,那双曾经满是慈爱的眼睛里,此刻只剩下一种冰冷的权衡。
一种让人通体发寒的算计。
“陵儿……”
他的声音干涩沙哑。
“为父……只有你王兄一个嫡子。”
“淮南的未来,刘氏的血脉,全系于他一人。”
刘陵脸上的血色,一寸寸褪尽。
她僵在原地。
她看着宝座上那个男人,那个她为之奔走、为之谋划、为之赌上一切的父亲。
她忽然明白了。
“父王……”
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。
“您要用我,去换王兄?”
刘安痛苦地闭上了眼睛。
这便是默认。
“哈……”
一声轻笑,从刘陵唇边溢出。
笑声越来越大,越来越尖锐,最后化作凄厉的狂笑。
“哈哈……哈哈哈哈哈哈!”
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滚落,混着那疯狂的笑。
她笑自己天真。
笑自己愚蠢。
笑自己到头来,不过是父亲天平上,那枚可以随时舍弃的砝码。
弃子。
当冰冷的铁甲摩擦声踏入正殿时,霍去病看到的,就是这样一幅景象。
曾经不可一世的淮南王刘安,跪伏于地,双手高举降表,老泪纵横。
角落里,淮南翁主刘陵,一身华丽到不合时宜的盛装,安静坐着。
她脸上的泪痕未干,眼神却是一片死灰。
霍去病目不斜视,径直从刘安身旁走过。
他在刘陵面前站定。
“淮南翁主,陛下有旨。”
他冰冷的声音在大殿里回响。
“请您……回京。”
刘陵缓缓抬头,看着这张年轻而又冷酷的脸。
她忽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。
“车骑将军……他还好吗?”
霍去病面无表情。
“舅父旧伤复发,已多日不曾上朝。”
“太医说,他的身子骨,怕是撑不过这个冬天了。”
这是卫子夫教他的话。
刘陵闻言,那双死寂的眼中,终于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光。
那光芒淬着剧毒,名为复仇。
卫青要死了。
刘彻最锋利的一把刀,要断了。
好!真好。
*************
囚车辘辘,驶向长安。
在踏入那座名为淮南王府别苑的囚笼前,刘陵用尽最后的关系,通过府中潜伏多年的暗桩,向北方送出了一封密信。
信上,只有一句话。
“汉军失其臂膀,国中生乱,可趁虚而入,时不再来。”
凛冬的风,将匈奴南下的消息,吹遍了长安的每一个角落。
辽西、渔阳、雁门……
边关烽火连三月。
求援的奏报如雪片般飞入未央宫,堆满了刘彻的御案。
宣室殿内,却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汉武帝刘彻,以国丧为由,下令边关坚壁清野,固守不出。
朝堂之上,人心惶惶。
大汉的战神,车骑将军卫青,称病在家,闭门谢客。
整个帝国的军事机器,仿佛一夜之间,锈死停摆。
张骞心急如焚。
他闯入椒房殿,对着那道珠帘,撩袍下拜。
“皇后娘娘!请您劝劝陛下!”
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嘶哑。
“匈奴铁骑已踏破我大汉河山,屠戮我大汉子民!此时不出兵,更待何时!”
“臣愿立军令状,率兵出征,若不能击退匈奴,甘愿提头来见!”
珠帘后,卫子夫的声音传来,平静无波。
“张大人,你的忠勇,本宫与陛下都看在眼里。”
“只是,国丧为大,陛下亦是心力交瘁。此事,还需从长计议。”
“娘娘!”
“子文阿兄。”
卫子夫的声音里,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无奈。
“你信我吗?”
张骞猛地一怔。
他看着那道模糊的身影,想起了多年前,那个从坟墓里爬出来,眼神清澈又倔强的少女。
最终,他肩头一垮,颓然拜下。
“臣……告退。”
张骞失魂落魄地离开。
他没有注意到,宫殿的拐角处,一双眼睛将这一切尽收眼底。
王桑回到自己的宫殿,立刻换上一身素雅的衣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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