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臣——” 他开口,声音嘶哑低沉,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,穿透了嘈杂的雨声和祠堂内死寂的空气,“——沈砚,领旨谢恩!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,他握着令牌的手猛地抬起,却不是朝向太监,而是向着地面!
“砰——!”
一声沉闷却令人心胆俱裂的重响!
那枚代表着天子亲信、生杀予夺之权的玄铁令牌,被他用尽全力,狠狠掼在祠堂冰冷坚硬的青石地面上!
沉重的玄铁与坚硬的青石猛烈撞击,发出令人心悸的碎裂声。令牌没有断,但那象征着无上威权的冰冷棱角,在巨大的冲击力下,瞬间崩裂开一道狰狞的豁口!细小的玄铁碎屑飞溅开来,如同黑色的泪,无声地洒落在潮湿的地砖上,落在云微散开的素白孝衣衣角。
整个祠堂,死寂得如同坟墓。只有令牌落地后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嗡鸣余韵,在冰冷的空气里震颤。
为首的传旨太监脸上的假笑瞬间僵住,瞳孔骤然收缩,难以置信地盯着地上那枚豁了口、沾染了泥水的令牌,又猛地抬头看向沈砚。他脸上的肌肉抽搐着,似乎想说什么,但触及沈砚那双深不见底、此刻却燃烧着某种近乎疯狂火焰的眼眸时,所有的话都噎在了喉咙里。那是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,一种连皇权威严也敢踩在脚下的疯狂。
沈砚看也没看那太监惊骇的表情。他缓缓直起身,挺拔的身躯在摇曳的烛影里投下巨大而沉重的阴影,将云微完全笼罩。他微微侧过脸,目光再次落在棺椁中云父灰败的遗容上,薄唇紧抿,下颌线绷紧如刀削斧凿。雨水顺着他湿透的鬓发滑落,滴在他紧握的拳头上,也滴在令牌崩裂的豁口上。
“恩典……” 他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圣旨上的词,声音轻得如同叹息,却带着一种锥心刺骨的嘲讽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,浸透了冰冷的恨意和无法言说的剧痛,“……臣,谢主隆恩。”
最后四个字落下,他猛地转过身,不再看任何人,不再看那冰冷的圣旨,更不再看地上那枚代表着他权力也代表着他屈辱的破损令牌。他迈开脚步,湿透的墨袍下摆沉重地扫过地上的积水,靴子踏在青砖上,发出沉闷而孤绝的回响,一步一步,走向祠堂那扇洞开的、被风雨肆虐的大门。
就在他即将跨过那道高高的门槛,彻底融入外面墨黑一片的暴雨世界时——
“咳……咳咳……呕——!”
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毫无预兆地爆发出来!
沈砚高大的身躯猛地弓起,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脊梁!他一手死死捂住嘴,另一只手痉挛般扶住冰冷的门框,指节因用力而惨白。剧烈的咳嗽如同破旧的风箱在他胸腔里拉扯,每一次抽搐都牵动着全身的肌肉。他痛苦地弯下腰,肩膀剧烈地耸动着。
紧接着,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,在祠堂昏黄摇曳的烛光下,在门外惨白闪电的映照下——
刺目的、粘稠的暗红色液体,猛地从他紧捂的指缝间汹涌地溢了出来!如同决堤的血泉,瞬间染红了他苍白的手背,滴滴答答,混着冰冷的雨水,砸落在祠堂门槛外被暴雨冲刷得一片狼藉的石阶上,晕开一片惊心动魄的猩红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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>**祠堂内死寂如死。**
>传旨太监们僵在原地,如同被钉住的木偶,脸上血色尽褪,惊骇地盯着门槛边那个咳血的身影。令牌碎裂的豁口在烛光下闪着冷硬的幽光,与石阶上那滩迅速被雨水冲淡、却依旧刺目的猩红,构成一幅令人心胆俱裂的图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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>云微蜷缩在冰冷的蒲团上,失焦的瞳孔映着沈砚弓起的、剧烈颤抖的背影。那刺目的血,比她孝衣更白的面容,还有那句砸碎了她所有认知的“他该死”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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