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废物!”萧承翊猛地收回手,怒骂一声,不知是在骂太医还是骂管家,亦或是骂这该死的意外。他阴冷的目光如同毒蛇般在云微脸上盘旋了几息,最终化作一声冰冷的命令:“带她过去!本宫倒要看看,沈爱卿临死前,还有什么话要对这毒妇说!”
这命令,更像是一种最后时刻的榨取和试探。
钳制云微的侍卫松开了手,粗暴地将她往前一推。云微踉跄几步,才勉强站稳。她甚至来不及整理被撕扯得凌乱不堪的嫁衣,也顾不上满屋狼藉和地上那面碎裂的铜镜,更顾不上暗格里惊鸿一瞥的血书残页。老管家那句“最后一面”和“气若游丝”,像淬了毒的冰锥,狠狠扎进她的心脏,带来一种灭顶的、窒息般的冰冷。
沈砚……要死了?
被她亲手刺穿胸膛的沈砚……就要死了?
那个在漫天喧嚣中,用破碎的声音说“微微别怕”、“别碰毒酒”的沈砚……就要消失了?
一股难以言喻的、混杂着巨大空洞和尖锐刺痛的洪流猛地冲垮了她所有的防线。恨意、悔意、惊疑、茫然……无数情绪疯狂撕扯着她的五脏六腑。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侍卫推搡着,穿过死寂的回廊,走向那间弥漫着浓郁血腥和死亡气息的厢房的。
厢房门开着,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苦涩药味扑面而来,呛得人几欲作呕。几名太医围在床边,个个面如土色,摇头叹息。床上,沈砚无声无息地躺着,脸色是一种死寂的灰败,嘴唇干裂发紫。胸前厚厚的白布包裹着,却依旧被不断洇出的暗红迅速浸透,那暗红如同贪婪的恶兽,正一点点吞噬着他残存的生机。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的起伏,只有喉间偶尔发出一丝极其轻微、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,证明他还吊着最后一口气。
云微的脚步在门口顿住,如同被无形的钉子钉在原地。眼前的景象,比她想象中更触目惊心,也更……绝望。那把镶着绿松石的乌木匕首柄,还冰冷地暴露在裹伤的白布之外,像一枚耻辱的标记,宣示着她的罪孽。
老管家扑倒在床边,泣不成声:“大人……大人您醒醒……夫人……夫人来了……”
萧承翊站在床边不远处,双手负后,面无表情,眼神幽深难测,如同在审视一件即将破碎的器物。
云微一步一步,如同踩在刀尖上,挪到床边。每一步都重若千钧。她的目光死死锁在沈砚那张灰败的脸上,试图从那紧闭的眼睑、干裂的嘴唇上,找到一丝熟悉的神情,一丝能让她抓住的、属于那个温润又深沉的沈砚的痕迹。可是没有。只有一片死气沉沉的灰败,如同冬日荒原上最后一点即将熄灭的余烬。
就在她站定在床边,近得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、带着血腥气的微弱体温时——
沈砚那如同蝶翼般、覆盖在灰败眼睑上的长睫,极其轻微地、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。
云微的心猛地一跳,几乎要冲出喉咙!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。
紧接着,他那双紧闭的眼,极其艰难地、缓缓地掀开了一条缝隙。
那缝隙极小,露出的眼瞳也黯淡无光,浑浊得如同蒙上了厚厚的尘埃,失去了所有往日的温润与深邃。然而,就在那浑浊的视线极其缓慢、极其艰难地聚焦,最终对上云微那双布满血丝、盈满了复杂到无法言喻情绪的眼睛时——
云微清晰地看到,那死寂浑浊的眼底深处,骤然掠过一丝微弱到极致、却又清晰无比的、如同星火炸裂般的……光亮!那光亮里,没有怨恨,没有指责,没有临死的恐惧,只有一种……一种近乎纯粹、近乎悲悯的……释然?甚至……一丝难以言喻的、极其微弱的……欣慰?
仿佛他拼尽全力撑住这最后一口气,忍受着穿心剧痛,等待的……就只是她此刻的到来?就只是为了再看她一眼?
这无声的目光,比任何控诉、任何诅咒都更锋利百倍!像一把烧红的钝刀,狠狠捅进云微的心脏,然后残忍地、缓慢地搅动!剧痛瞬间席卷四肢百骸,让她眼前发黑,浑身冰冷,几乎站立不稳!
就在她心神剧震、意识几乎要被这目光撕裂的瞬间——
沈砚那干裂发紫、毫无血色的嘴唇,极其微弱地、极其艰难地……翕动了一下。
没有声音发出,只有极其微弱的气流拂过他干裂的唇瓣。
但云微离得那样近,她的全部心神都死死钉在他的唇上。她看清了那无声的唇形!
那是一个极其简单、却在此刻如同惊雷般在她脑中炸开的字!
——**“赦”**!
赦?!
枯兰根底显露的密文“赦”?!
那张神秘字条上的“枯兰根底寻生路”?!
父亲临终血书残页上被毁掉的最后一个字?!
所有线索在这一刻疯狂串联、碰撞!一股巨大的、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!
沈砚在用他最后的生命,告诉她什么?!“赦”是生路?还是……某个人的名字?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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