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七章:新的预言
慰藉神殿的风波,如同投入锈水街污水潭的一颗石子,涟漪短暂,很快便被更大的、永恒的浑浊所吞没。沧溟用那瓶高纯度希望尘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,换来了雷顿治安官对“案件了结”的“满意”,以及一笔在贫民窟堪称丰厚的尾款。干尸案在官方层面画上了潦草的句号。
他带着小禧,迅速搬离了那个位于锈水街深处、过于暴露和危险的棚屋。新住所依旧蜷缩在贫民窟的阴影里,但位置相对僻静,结构也更稳固些,至少那扇门不再是吱呀作响的铁皮,而是厚重的、包裹着锈蚀金属的旧木门。窗子很小,高高在上,如同监牢的透气孔,投射下有限的光线,却也减少了外界的窥探。
虚假欢愉尘仍在隐秘流通,如同附着在城市血管壁上的痼疾,并未因一个堕落神仆的消散而根除。瘾君子们依旧在角落里蜷缩、颤抖,寻求着片刻的、虚假的解脱。锈水街的酸臭空气依旧腐蚀着一切希望。一切,仿佛又回到了原点,只是暗流之下,某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。
夜晚,万籁俱寂,沧溟独自一人静静地站在新居那扇高而小的窗前。这扇窗户虽然不大,但却足够让他俯瞰到窗外的景象。
窗外,是一片杂乱无章的景象。贫民窟的棚顶层层叠叠,仿佛是被随意堆砌起来的一般,毫无规律可言。这些棚顶有的已经破旧不堪,有的则摇摇欲坠,似乎随时都可能坍塌。在棚顶之间,还矗立着许多歪斜的烟囱,它们冒着黑烟,给这片原本就阴暗的区域更增添了几分压抑和沉闷。
再往远处看去,城市中心地带那些巨大、冰冷的金属建筑轮廓清晰可见。这些建筑高耸入云,宛如钢铁巨兽一般,给人一种无法撼动的感觉。它们的表面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微弱的光芒,与周围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这些金属建筑不仅切割着铁锈色的夜空,还零星地闪烁着冷漠的人造光点,仿佛是在向世人展示着它们的威严和不可侵犯。
他面对的,不仅仅是这片物理意义上的城市废墟,更是脚下这片土地上,弥漫着的、混沌而庞杂的情绪汪洋。绝望、贪婪、微弱的喜悦、麻木的平静、潜伏的愤怒……无数种情绪如同混杂的染料,泼洒在意识的底层,构成一幅令人窒息的全景图。
他抬起手,指尖轻轻触碰着脸上那蒙眼的、洗得发白的黑布。布条之下,并非空洞的眼窝,而是某种令人惊叹的存在。那是一种微微搏动着的、蕴含着难以言喻力量的东西。它仿佛是一个沉睡的巨兽,虽然被布条掩盖着,但仍然散发出一种无法忽视的威压。
这黑布,曾经是他自我封印的一部分,既是枷锁,也是保护。它束缚着他的力量,让他无法完全释放自己的潜力。然而,如今这枷锁已然松动,就像是被时间侵蚀的铁链,逐渐失去了对他的束缚。
他不再仅仅是那个为女儿下一剂药费而发愁、在垃圾堆里翻捡情绪尘结晶的落魄父亲。那个身份已经成为了他的过去,而现在的他,是沧溟。
沧溟,这个名字代表着一种强大的力量和无尽的可能。他的身上似乎隐藏着无数的秘密和故事,等待着被揭开。而那布条之下的存在,或许就是他力量的源泉,是他真正的自我。
曾经,他是那位掌控着某种“终焉”权柄的神只,以一种冷漠而超然的姿态,静静地注视着星辰的寂灭。他的存在超越了时间和空间的限制,见证了宇宙的诞生与毁灭,目睹了无数生命的兴衰荣辱。
他也曾是那位行走在秩序与混乱边缘的“情绪捕手”,以一种独特而神秘的方式,剥离过无数狂乱与执念。他的身影穿梭于光明与黑暗之间,捕捉着人们内心深处的情感波动,将那些被隐藏起来的情绪一一揭示。
然而,如今的他,却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神只,也不再是那个游离于尘世之外的“情绪捕手”。他是为了守护身后那片仅存的、微弱而温暖的光亮,而不得不主动重归黑暗的……战士。
这片微弱而温暖的光亮,或许是他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,或许是他对这个世界最后的一丝眷恋。无论如何,他都决心用自己的力量去守护它,哪怕这意味着要重新踏入那无尽的黑暗深渊。
身份的认知,如同冰冷的淬火,重塑着他的意志。
他转身,走到草席边。小禧正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,摆弄着几支用不同颜色情绪尘混合油脂做成的“画笔”。她的气色比之前好了很多,高烧退去后,精神明显恢复,只是眼神深处,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、与年龄不符的沉静。
“小禧,”他开口,声音依旧沙哑,却比以往多了些难以言喻的东西,“爸爸以后可能要经常出门了。”
小禧抬起头,大眼睛眨了眨,似懂非懂。她对于“慰藉神殿”发生的一切并无记忆,只当是生了一场很重、很久的病。但她能感觉到爹爹有些不一样了,不是外表,而是某种……更深处的东西,就像角落里那个麻袋,表面的污渍好像淡了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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