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圳的夜,终于褪去了白日的燥热,海风裹挟着湿润的咸腥气息,穿过高楼大厦的缝隙,温柔地拂过深南大道。道路两旁,华灯初上,霓虹璀璨,勾勒出这座年轻都市跳动的脉搏和不朽的灵魂。一辆崭新的七座商务车平稳地行驶在流光溢彩的车河中,车内弥漫着淡淡的皮革味和一种近乎饱和的、带着疲惫的满足感。
周志远亲自开着车,透过后视镜,看着后座上挤在一起的家人。岳父张大山靠着车窗,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长途奔波后的倦意,但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却亮晶晶的,贪婪地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、由无数灯火勾勒出的奇幻都市轮廓。岳母李桂香挨着张大山,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印着“世界之窗”字样的塑料袋,里面装着给老家邻居带的几件小纪念品,她时不时低声和旁边的嫂子(周志远的大嫂)交流着什么,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和新奇。
大哥周志刚和妻子坐在中间那排。大哥黝黑的脸上依旧带着庄稼汉特有的朴实,但此刻也写满了大开眼界的震撼。他指着远处一座造型奇特的摩天大楼,嗓门洪亮地问:“志远,那…那楼咋恁高?跟咱老家后山似的!这得多少人才能盖起来啊?” 周志远笑着解释:“那是平安金融中心,深圳最高的楼之一,好几百米呢。大哥,咱今天不也上去看了吗?从上面往下看,车都跟蚂蚁似的。”
“是嘞是嘞!”大嫂接话,声音里还带着点恐高后的余悸和兴奋,“站那么高,我这腿肚子都转筋了!不过往下看,是真好看,花花绿绿的,跟画儿一样!老头子,”她推了推旁边的丈夫,“咱回去可得跟村里好好说道说道!”
副驾驶上,张晓云的母亲李桂香,脸上带着连日游玩后的疲惫,但更多的是欣慰和满足。她侧过头,看着驾驶座上沉稳开车的女婿,再看看后座亲家和哥嫂那掩饰不住的新鲜劲儿,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。女儿有福气,女婿有出息,更重要的是,这份孝心和周到,让她这当娘的,脸上有光,心里踏实。她轻轻拍了拍张晓云放在腿上的手背。
张晓云坐在母亲旁边,产后恢复期的她脸色还有些苍白,但精神很好,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。她看着家人们兴奋的模样,听着他们带着乡音的惊叹,感受着车内流淌的、其乐融融的暖流,连日来的担忧和身体的虚弱似乎都被这浓浓的亲情冲淡了许多。她回握住母亲的手,轻轻捏了捏。
车子驶过市民中心广场,巨大的“拓荒牛”雕塑在灯光下气势磅礴。周志远特意放慢了车速。“爸,妈,大哥,嫂子,看那边,”他指着车窗外,“那就是‘拓荒牛’,咱深圳精神的象征,埋头苦干,敢闯敢拼!”
岳父张大山眯着眼仔细看,连连点头:“好!好!这牛有劲儿!看着就提气!”大哥也啧啧赞叹:“这铜疙瘩,得老鼻子钱了吧?真威风!”
夜色渐深,车子最终驶入一个环境清幽、绿树成荫的高档小区。周志远为了安顿家人,特意在离医院不远、环境较好的地方租下了一套宽敞的公寓。车子停稳,大家拎着大包小包(大多是给老家带的特产和纪念品)下了车。
走进明亮宽敞的公寓,看着光洁的地板、舒适的沙发、现代化的厨房电器,大哥大嫂和岳父母都显得有些局促,小心翼翼地换上周志远提前准备好的新拖鞋。
“爸,妈,大哥,嫂子,你们就安心住这儿,”周志远把钥匙放在玄关柜上,笑容爽朗,“这离医院近,晓云复查也方便。冰箱里吃的喝的都有,想吃什么自己弄,或者告诉我,我让人送。”
“哎呀,这房子…太好了!”岳母李桂香摸着光滑的沙发扶手,有些不敢坐,“这得花不少钱吧志远?我们住几天就成,别太破费!”
“妈,您说的哪儿话,”周志远扶着她坐下,“您和爸,还有大哥大嫂,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,就该住得舒舒服服的。钱的事不用操心,您闺女女婿现在能挣钱!”
大嫂也笑着帮腔:“亲家母,你就踏踏实实住着。志远和晓云孝顺,你们就享享福!”她环顾着这窗明几净、设施齐全的新家,再想想自己女儿如今的好日子,心里又是欣慰,又隐隐有些女儿终于飞出山窝窝的酸涩。
安顿好大家,周志远和张晓云又陪着说了一会儿话,主要是听大哥大嫂兴奋地复述今天在锦绣中华看微缩景观的惊奇,在海洋世界看大白鲸表演的震撼。岳父张大山虽然话不多,但脸上一直挂着笑容,偶尔插一句“那玻璃栈道,走得我心直突突”,惹得大家一阵善意的笑声。
夜深了,周志远和张晓云起身告辞,要回医院附近的住处照顾两个还在保温箱观察的小家伙。送他们到门口时,李桂香拉着女儿的手,落在后面几步。
母女俩站在公寓楼道的感应灯下,柔和的光线洒在她们身上。李桂香看着女儿依旧有些单薄的身子,眼里满是心疼,她轻轻替张晓云理了理鬓角的碎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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