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平饭店顶层的龙凤厅,似乎还残留着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血泪风暴的气息。晨曦透过厚重的丝绒窗帘缝隙,在地毯上投下几道狭长的光带,空气中悬浮的微尘在光柱中无声飞舞,更显出一种劫后余生的沉寂。
厚重的雕花木门被无声地推开。徐成峰走了进来。他换了一身熨帖的深灰色西装,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,脸上依旧是那份深沉的平静,只是那双锐利的眼睛里布满了熬夜后的红血丝,眼下的乌青透露出主人内心的极度疲惫和刚刚经历过的心灵地震。他身后跟着一位同样面色凝重、提着黑色公文包的助理。
圆桌旁,周志远、李振邦、沈墨之、秦浩早已在座。桌上的残羹冷炙已被撤走,换上了清茶和几碟精致的点心,但无人有心思去动。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。
周志远坐得笔直,脸色依旧带着一丝苍白,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惯有的沉静,只是那沉静之下,是昨夜倾泻而出的巨大悲恸沉淀后的坚毅。李振邦拄着拐杖,老脸上余怒未消,眼神紧紧盯着徐成峰。沈墨之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带着学者特有的审视与复杂。秦浩则靠在高背椅中,姿态看似放松,但那微微绷紧的下颌线和偶尔扫过徐成峰时带着的、毫不掩饰的探究目光,显示出他内心的警惕。
徐成峰走到主位,没有立刻坐下。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座四人,最后停留在周志远脸上。那眼神里,没有了昨夜的审视与质疑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、近乎肃穆的复杂情绪——有同情,有震动,更有一种被卷入巨大谎言漩涡后的疲惫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歉意。
他深吸一口气,声音低沉而沙哑,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:
“诸位,久等了。”他微微颔首,姿态放得很低,“经过连夜调查核实…”他停顿了一下,仿佛那几个字有千钧之重,“周总昨夜所言,关于苏曼的所作所为…投毒害命,谋害胎儿…证据确凿,无可辩驳。”
他身后的助理立刻上前一步,将一份薄薄的、没有任何标识的文件夹轻轻放在徐成峰面前的红木桌面上。那轻飘飘的文件夹,却像一块巨石,重重砸在每个人的心上,宣告着一个残酷事实的最终确认。
徐成峰的目光没有看那份文件,只是沉重地落在桌面上,继续道:“苏曼…现在正在女子监狱服刑,刑期…二十年。” 他省略了具体的罪行描述,但那“二十年”的数字,已足以说明一切。
“我徐成峰,”他抬起头,目光坦诚地迎向周志远,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,“在此郑重声明:在此之前,我对苏曼犯下的这些滔天罪行,毫不知情!我妻子婉仪,身体一直不好,更是被完全蒙在鼓里!”
他的语气带着压抑的愤怒和被愚弄的屈辱:“当初,苏曼的父亲,也就是我的大舅哥,亲口告诉我,苏曼是出国深造,苏氏集团是经营不善导致资金链断裂最终破产清算!他利用了我们对亲人的信任,利用了婉仪的病弱身体需要静养…编织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!将我们徐家,也置于不义之地!” 他放在桌下的手,几不可察地握紧了拳头。
他的目光转向李振邦,带着深深的歉意:“李老,当初我不知内情,对周总的某些做法确有疑虑,言语间或有冒犯。如今真相大白,周总夫妇所受之苦,令人扼腕。我徐成峰,在此向您,更向周总夫妇,郑重道歉!这个交代,我徐成峰,给定了!”
李振邦看着徐成峰布满血丝的眼睛和那份沉重的坦诚,紧绷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,他缓缓点了点头,没有言语,但那眼神里传达出“知道了”的意思。
徐成峰的目光又转向秦浩,眼神变得复杂。他昨晚才真正“认识”了这位在传闻中总是带着点玩世不恭笑容的年轻总裁的另一面——冷酷、决绝、重义、手腕惊人。他并不认识秦浩,秦浩也从未见过这位所谓的“苏曼姑父”,昨夜之前,他们只是存在于彼此商业版图边缘的陌生人。
“秦总,”徐成峰开口,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请求和托付,“关于我的大舅哥…苏老先生。我妻子婉仪,昨夜受了巨大刺激,情绪崩溃,身体状况堪忧,恐怕…暂时无法顾及她哥哥那边。” 他顿了顿,语气更加诚恳,“听闻苏老先生目前由你妥善安置。这份恩情,我徐成峰铭记在心。还望秦总…能继续费心照料。婉仪她…需要时间。”
秦浩闻言,身体微微前倾,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一片沉静。他迎上徐成峰的目光,没有丝毫闪躲,语气沉稳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感:“徐总放心。苏伯伯与我父亲是故交。我既然承诺了让他安度晚年,就一定会做到。衣食住行,医疗看护,都会安排妥当。夫人那边,请让她安心静养。苏伯伯这边,有我。”
这番话,既回应了徐成峰的托付,更清晰地划定了界限——他照顾苏父,纯粹出于对父辈情谊的道义,与苏曼的罪恶、与徐苏两家的恩怨,毫不相干。这份担当和界限感,让徐成峰心中五味杂陈,只能再次郑重地点了点头:“多谢秦总!这份人情,徐某记下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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