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五点半,天还黑着,周志远就轻手轻脚地起床了。他借着煤油灯微弱的光亮穿好衣服,生怕吵醒还在熟睡的张晓云和孩子们。窗棂上结了一层薄霜,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格外明显。
厨房里,岳母已经生起了柴火灶,铁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泡。灶火映红了老人布满皱纹的脸。
"妈,您起这么早?"周志远压低声音问道,顺手往灶膛里添了根柴。
老太太掀开木质锅盖,一股香甜的红枣糯米味扑面而来:"人老了,睡不着。"她用围裙擦了擦手,"给你蒸了几个糖三角,趁热吃。纸钱和香烛都放在门口竹篮里了,还有你爸生前爱吃的桂花糕。"
周志远心头一热。岳母总是这样,嘴上不说,却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。他拿起一个热腾腾的糖三角咬了一口,甜糯的馅料烫得他直呵气。
"慢着点。"岳母递给他一个军用水壶,"里面是姜糖水,山上风硬,喝点驱寒。"
天边刚泛起鱼肚白,周志远就骑着岳父的永久牌自行车出发了。车把上挂着竹篮,在崎岖的乡间小路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。路边的枯草上还挂着霜花,车轮碾过时发出细碎的声响。
周家村后山的坟地上,大哥周志明已经等在那里了。他脚边放着两个竹篮,里面装满了祭品,正在清理坟头的枯草。
"来得正好。"大哥直起腰,拍了拍手上的泥土,"我刚把杂草清完。"
两兄弟并肩跪在父母坟前。周志远点燃香烛,青烟袅袅升起,在晨光中形成一道细线。他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,额头触到冰凉的泥土。
"爸,妈,儿子来看你们了。"他的声音有些哽咽,"晓云和孩子都很好,小健上四年级了,期末考试拿了双百。蓓蓓和宇宇还小,等明年能走稳路了,一定带他们来看您二老。"
大哥在一旁烧着纸钱,火苗映红了他黝黑的脸庞:"爸妈,您二老放心,志远现在可有出息了,在宁波开了公司,还盖了大楼..."
祭拜完毕,两兄弟坐在坟前的石板上休息。大哥从篮子里拿出两个小酒杯和一瓶烧酒。
"来,陪爸喝一杯。"他倒了满满两杯,"这是爸最爱喝的'老村长',我特意留了一瓶。"
烈酒入喉,火辣辣的感觉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。周志远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,突然想起小时候跟着父亲来上坟的情景。那时候总觉得这些仪式繁琐,现在却成了最珍贵的回忆。
"哥,家里都准备好了吗?"周志远问道,搓了搓冻僵的手指。
大哥把剩下的酒缓缓洒在坟前:"你大嫂天没亮就起来忙活了,炖了只老母鸡,还包了三鲜馅的饺子。"他看了看日头,"你也别耽搁了,早点回去陪岳父岳母过年。按咱们说好的,吃完午饭就带晓云和小健过来。"
回程的路上,太阳已经升起来了。霜花在阳光下闪闪发光,像撒了一地的碎银子。周志远骑得浑身发热,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。
张家村已经热闹起来了。家家户户门前都贴着崭新的春联,墨迹还未干透,在阳光下泛着光泽。孩子们穿着崭新的棉袄在村道上追逐嬉戏,口袋里塞满了瓜子糖果,跑起来哗啦哗啦响。
周志远刚把自行车停好,就看见岳父在院子里杀鱼。老人动作麻利,鱼鳞在阳光下闪着银光,落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像小雨点一样清脆。
"回来啦?"岳父头也不抬地问道,手里的菜刀在鱼腹上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。
"嗯,都办妥了。"周志远蹲下身帮忙按住鱼尾,"爸,这鱼真不小。"
"那当然,我特意挑的。"岳父得意地说,"六斤八两,讨个吉利数。"
屋里飘来阵阵香味,张晓云和母亲正在厨房忙活。周健带着弟弟妹妹在堂屋玩新买的积木,看到周志远进来,立刻扑了上来。
"爸爸,你看外婆给我的红包!"周健举着一个鼓鼓的红包,小脸兴奋得通红。
周蓓和周宇也摇摇晃晃地走过来,手里攥着红包,咿咿呀呀地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。周志远挨个抱起他们,在粉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。
"快去谢谢外公外婆。"他柔声说,"等会儿爸爸也给你们压岁钱。"
下午四点整,年夜饭准时开始。八仙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:红烧鲤鱼摆在正中间,鱼头朝着长辈的方向;腊味合蒸散发着浓郁的香气;糯米藕切片摆成了花朵形状;还有金黄油亮的八宝饭...正中央是一锅冒着热气的鸡汤,金黄的油珠在汤面上轻轻晃动。
岳父给每个人都倒了杯自家酿的米酒,连周健也分到了小半杯甜米酒。老人举起酒杯,眼眶有些发红:"又是一年啊..."
"新年快乐!"大家齐声说道,酒杯碰在一起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周健迫不及待地夹了块鱼肚子上的肉:"外公,我要吃鱼眼睛!"
"这孩子,跟你妈小时候一个样。"岳母笑着把鱼眼睛夹到他碗里,"吃了鱼眼睛,读书更聪明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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