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用,晓云,我……我闲不住。”黄春燕的声音沙哑,透着一股死寂的疲惫,她没回头,只是固执地搓洗着菜叶,水花溅湿了她的袖口和裤腿,“干点活……脑子还能空点。” 她说话间,一缕花白的头发从鬓角散落下来,垂在凹陷的脸颊旁,更显得憔悴不堪。
周志远看得心里一阵发堵。才短短几个月,那个曾经风风火火、嗓门洪亮的农村妇女,仿佛被抽干了精气神,瘦脱了形,眼神空洞麻木,像是行尸走肉。丈夫刘大勇生不见人,死不见尸,唯一的“消息”还是王建军手下含糊其辞、指向灭口的“送出国”谎言。这种悬而未决、连个确切死讯都没有的折磨,比直接听到噩耗更让人绝望。一个大活人,就这么凭空消失了,活不见人,死不见尸,连个念想都没处寄托,这算怎么回事?
张丽看到周志远进来,轻轻扯了扯张晓云的袖子。张晓云回头,看到丈夫,眼神交汇间满是无声的沉重和担忧。她朝周志远使了个眼色,又对着黄春燕的背影努了努嘴。
周志远会意,默默走到一边,拿起一个筐帮着摘豆角。
张晓云把账本放在旁边的桌上,走到黄春燕身边,拿起旁边的干毛巾,轻轻擦掉她手臂上的水珠,声音放得更柔:“春燕姐,累了就歇着,没人逼你干。丽丽姐,”她转向张丽,“你看着点春燕姐,别让她太耗神了。” 张丽连忙点头,眼眶也有些红。
黄春燕的动作停了一下,浑浊的眼睛茫然地看着水盆里漂浮的菜叶,喃喃道:“晓云,丽丽,你们说……他到底在哪呢?王建军那个挨千刀的,说他被送出去了……可这都多久了?一点信儿都没有……一个大活人,能就这么……没了?” 她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,干涩而绝望,“要是真……真没了,好歹也让我……让我知道个地方啊……生不见人,死不见尸的,这心啊……天天吊着,比死了还难受……”
她的眼泪无声地滚落下来,滴进水盆里,和水混在一起,消失不见。这无声的哭泣比嚎啕大哭更让人揪心。
“春燕姐……”张晓云喉头哽住,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。
周志远放下手中的豆角,沉声开口,语气是刑警特有的斩钉截铁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:“春燕姐,你放心。王建军跑不了,他手下交代的那些话,漏洞百出,根本经不起推敲。刘大勇的下落,我们警方一定会追查到底,活要见人,死……也要见尸!绝不会让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消失!”
黄春燕的肩膀微微抖动了一下,没有回头,只是更用力地搓洗着手里的菜叶,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、无助和那渺茫的期盼都揉碎在里面。良久,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模糊的、带着浓重鼻音的“嗯”字。
厨房里只剩下哗哗的水声、锅铲碰撞的声响,以及工人们排队打饭的喧闹声,更衬得角落里的压抑令人窒息。
周志远看着黄春燕瘦骨嶙峋、微微佝偻的背影,再看看妻子张晓云眼中那化不开的心疼和忧虑,只觉得胸口堵得发慌。王建军在泰国消失的阴影,如同阴冷的毒蛇,隔着千山万水,依旧缠绕着这里每一个与他有关的人。而刘大勇的“消失”,则像一块巨大的、冰冷的石头,沉甸甸地压在黄春燕的心口,也压在所有关心她的人心头。
“刘师傅,”周志远对着掌勺的大厨扬声道,“中午给大伙加个菜,炖只老母鸡,汤熬浓点。” 他顿了顿,目光落在黄春燕的背影上,声音放低了些,“给春燕姐……多盛点汤,补补身子。”
大厨刘师傅应了一声,麻利地从冰柜里拎出一只收拾好的鸡。
张晓云感激地看了丈夫一眼,轻轻握住黄春燕冰凉湿漉的手腕:“春燕姐,听见没?志远让给你炖鸡汤了。待会儿多喝点,你看你瘦的……”
黄春燕依旧没有抬头,只是洗菜的动作似乎慢了一拍,被堂姐张丽握住的那只手,几不可察地轻轻回握了一下。张丽拿起一块干净的毛巾,默默地替大堂姐擦去额角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的湿痕。
昏黄的灯光下,鸡汤的香气渐渐在厨房里弥漫开来,带着一丝人间烟火的暖意,试图驱散那无处不在的阴冷与沉重。张晓云拿起桌上的账本,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,心思却难以平静。周志远看着锅里开始翻滚、渐渐变得金黄的油花,它们聚拢又散开,如同命运无常的波折。他端起茶杯,滚烫的茶水入喉,却压不住心底那份沉甸甸的焦灼——王建军,你到底藏在哪里?刘大勇,你又魂归何处?这笼罩在众人心头的迷雾,何时才能被阳光彻底驱散?
锅里的油花翻滚得更急了,伴随着升腾的热气,发出细微的“滋滋”声。黄春燕终于关掉了水龙头,甩了甩手上的水珠,默默地走到灶台边,拿起一个空碗,等待着那锅能给冰冷躯体带来一丝暖意的鸡汤。她的目光茫然地落在翻滚的汤面上,那“生不见人,死不见尸”的魔咒,依然紧紧缠绕着她破碎的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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