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晓云那句带着慌乱和恳求的“欧阳老师,对不起……”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,只激起一圈微弱的涟漪,瞬间就被周志远周身弥漫的、几乎要将空气冻结的凛冽寒意吞噬殆尽。客厅里死寂得可怕,昂贵的香氛都凝固了,只剩下周志远那双如同淬了寒冰、死死钉在欧阳琳身上的眼睛,和她心底疯狂滋长的怨毒藤蔓无声绞杀。
“晓云姐!”欧阳琳猛地抬起头,脸上那副泫然欲泣的委屈面具瞬间切换,变成一种强忍的、带着巨大包容和理解的温婉,她甚至主动上前一步,轻轻握住了张晓云有些冰凉的手腕,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,“您千万别这么说!我怎么会介意呢?”她的目光飞快地掠过周志远那张因为暴怒而铁青扭曲的脸,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嘲讽,随即又无比真诚地看向张晓云,带着一丝感同身受般的体恤,“我理解的!真的!周总……他一定是压力太大了。你们一路走来,经历那么多风浪,他肩上的担子太重了。男人嘛,有时候脾气上来,说话难免……难听些,其实心里未必是那个意思。”
她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,姿态放得极低,将自己完全置于一个体贴、懂事、甚至有些卑微的位置上。每一个字都像柔软的棉花,试图包裹住周志远投来的冰冷尖刺,同时精准地戳中了张晓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——她对丈夫的心疼和理解。
张晓云看着欧阳琳那双盛满“真诚”和“体谅”的眼睛,听着她如此“善解人意”的话语,心头那点因丈夫失控而升起的委屈和茫然,瞬间被巨大的感激和愧疚淹没。她反手紧紧握住欧阳琳的手,声音带着浓浓的歉意和后怕:“琳琳……谢谢你,谢谢你这么懂事……”她转头看向依旧如同暴怒雄狮般杵在那里的周志远,语气带上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强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,“致远!你看你!欧阳老师多大度!你还杵在这儿干什么?一大清早的,说什么胡话!我看你是昨晚没睡醒!去!去花园里透透气!醒醒神!”
她说着,几乎是半推半搡地,用尽力气将浑身僵硬的周志远往玄关方向推。周志远被妻子这突如其来的“背叛”和欧阳琳那精湛的表演刺激得目眦欲裂,他胸膛剧烈起伏,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,一股腥甜几乎涌上喉头!他想咆哮,想撕碎欧阳琳那张虚伪的脸!可张晓云那带着恳求、甚至有一丝泪光的眼神,像一道无形的枷锁,死死地捆住了他即将爆发的火山。
“晓云!你……”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。
“去!”张晓云的声音拔高,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决,用力将他推出了大门,厚重的橡木门“砰”地一声在他身后关上,将他和他那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怒火隔绝在门外刺眼的阳光下。
门内,张晓云背靠着冰凉的门板,深深吸了一口气,才转过身,脸上重新堆起歉疚的笑容,走向依旧“善解人意”地站在原地的欧阳琳:“琳琳,真对不住,让你看笑话了。他……他最近压力太大了,神经绷得太紧,一点就着。你别往心里去,啊?”
“晓云姐,真的没事。”欧阳琳脸上挂着温婉得体的浅笑,轻轻摇头,眼底却飞快地掠过一丝冰冷的算计。她知道,这场风暴暂时被张晓云按下了。但周志远的反应,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愤怒,恰恰印证了她手中筹码的分量!这让她心底的毒蛇更加兴奋地嘶嘶吐信。不过,现在还不是彻底撕破脸的时候。她手指下意识地在小腹位置极其轻微地抚过——那里,承载着她最隐秘、也是最具杀伤力的武器。成败,尚未可知。在此之前,她需要这张温婉的面具,更需要张晓云这个愚蠢女人毫无保留的信任和……愧疚。
午餐的气氛沉闷得如同嚼蜡。餐厅依旧奢华明亮,水晶吊灯折射着冰冷的光芒。佣人们无声地上菜、撤盘,动作轻得如同幽灵。菜肴是张晓云吩咐的“家常菜”,但周家的“家常”,依旧是清蒸石斑、蟹粉豆腐、上汤芦笋这类精致之物,只是少了往日刻意的丰盛和热情。
欧阳琳小口吃着,姿态无可挑剔,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,偶尔回应张晓云强撑起来的闲谈。她敏锐地感受到周蓓投来的、带着困惑和一丝歉意的目光,也捕捉到周雨那始终平静无波、却如同探照灯般穿透性的视线。张晓云更是食不知味,目光时不时飘向大门的方向,眉宇间笼着浓得化不开的忧虑。
这顿饭吃得味同嚼蜡,时间也仿佛被拉长了。好不容易挨到结束,欧阳琳放下筷子,优雅地用丝帕沾了沾嘴角,适时地流露出体贴:“晓云姐,我看您也累了,我就不多打扰了。您好好休息。”她起身告辞,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窗外花园深处那个背对着客厅、如同石雕般僵立的高大背影,唇角勾起一抹转瞬即逝的冰冷弧度。
张晓云确实心力交瘁,没有过多挽留,只是强撑着笑容将她送到门口:“琳琳,今天真是……唉,改天,改天姐好好补偿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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