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冷的拒绝通过校方职员的口中清晰无误地传达过来,每一个字都像一枚生锈的钉子,狠狠楔入周健的心脏。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僵硬地对那位面露歉意的职员点了点头,也不记得是如何脚步虚浮地挪出那间办公室的。巴黎清晨的阳光变得刺眼而冷漠,街道上的喧嚣仿佛来自另一个遥远的世界。
他站在学院古老而精致的铁艺大门外,背对着那片她此刻藏身其间的建筑群,宽阔的肩膀垮塌下来,透着一股从未有过的颓唐和无力。他还能做什么,硬闯进去吗,那只会让她更害怕,更远离。他第一次感到,金钱、地位、以往无往不利的资源和决心,在此刻统统失效了。他面对的是一颗破碎后紧闭的心,任何外力的强行介入,都可能将它彻底碾碎。
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掏出手机,找到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拨了过去。听筒里传来的不再是熟悉的等待音,而是冰冷而机械的提示音,一遍遍重复着该号码无法接通或已停用。她连这一点点微弱的联系都彻底斩断了,决绝得不留一丝余地。
他不甘心,手指颤抖着打开短信界面,开始一条接一条地发送信息。安安,接电话好吗,我们谈谈。安安,我知道你很难过,让我陪着你,好不好。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,一切都可以解决的。求你,回我一句话……
文字在屏幕上跳跃,凝聚着他全部的焦灼、心痛和近乎哀求的卑微。然而,所有信息都如同石沉大海,那个灰色的已发送状态,成了对他所有努力最冰冷的嘲讽。屏幕暗下去,又被他按亮,反反复复,却始终等不来任何回应。巨大的失落感和恐慌几乎要将他吞噬,他感觉自己正在失去她,以一种无可挽回的方式。
他就这样失魂落魄地站在街边,像一尊被遗弃的雕像,引得路人投来好奇或怜悯的目光。时间失去了意义,不知过了多久,一个抱着一摞书本、看起来像是助教的年轻女孩从他身边经过,犹豫了一下,还是停了下来,用法语轻声问来一句,先生,您需要帮助吗,您看起来不太好。
周健猛地回过神,黯淡的眼底骤然燃起一丝微弱的火光。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,用略带沙哑却依旧流利的法语急切地请求道,是的,谢谢您,小姐,能否请您帮帮我,给我一张纸和一支笔。
女孩虽然疑惑,但还是从笔记本里撕下一张干净的纸,并递给他一支笔。周健接过纸笔,手指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颤抖。他靠在路边一根古老的路灯杆上,将纸垫在掌心,深吸一口气,开始一笔一画地书写。每一个字都凝聚着他沉重的情感,仿佛要将自己的心掏出来,烙印在这张单薄的纸上。
过去的种种,我全都知道。从很早以前就知道。他写下这一句,眼前仿佛闪过父母与他那次严肃而坦诚的谈话。我不介意,我真的从不介意。我父母也从未介意过,如果介意,他们早就坚决反对了,绝不会允许我们靠近。我妈甚至一直都很喜欢你,她是真心把你当作家人。他想起母亲张晓云看着念安时那种温柔慈爱的目光,那绝非虚假。
笔尖顿了顿,他用力写下最重要的话。无论你的父亲是谁,无论他曾经做过什么,那都与你无关。你是无辜的,念安。你只是你,是我爱的那个善良、纯净、美好的张念安。出来一下,好吗,我们见一面,让我看着你的眼睛告诉你这一切。求你了。周健。他在末尾郑重地签下自己的名字,仿佛这是一个庄严的承诺。
他将纸条仔细折好,郑重地交给那位等待的女孩,再次恳求道,麻烦您,小姐,请您务必帮忙把这张纸条交给国际学生宿舍的张念安小姐,来自中国的张念安。这非常重要,拜托您了。
女孩看着眼前这个英俊却憔悴不堪、眼中满是绝望和恳求的男人,似乎被他的情绪所打动,点了点头,接过纸条,好的,先生,我正好要回宿舍区,我会试着帮您转交。
谢谢您,真的太感谢您了。周健连声道谢,目送着女孩抱着书本走进校园大门,消失在那片他无法踏入的区域。他的心再一次被悬吊起来,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那张单薄的纸条上。他退回到街对面一个相对不引人注目的角落,背靠着一棵梧桐树粗糙的树干,目光死死锁定着校园出口,期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会出现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,缓慢得如同酷刑。巴黎的天空渐渐聚拢起乌云,空气中弥漫着雨前的沉闷。周健的心也一点点沉下去,希望如同夕阳般渐渐湮灭。
终于,那个好心的女孩的身影再次出现,她穿过街道,向他走来,脸上带着一丝遗憾和无奈。周健立刻迎了上去,心脏狂跳。
先生,女孩将另一张折叠的纸条递给他,我找到张念安小姐了,她把门开了一条缝,接过您的纸条,什么也没说,过了一会儿,就递给了我这个。
周健的手指冰凉,几乎有些握不住那张纸条。他颤抖着打开。上面是几行清秀却显得无力甚至凌乱的字迹,他一眼就认出那是念安的笔迹,只是比平时虚弱了许多,仿佛写字的人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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