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末将…万死不辞!”费承再次单膝跪地,声音斩钉截铁。
“好。”诸葛亮羽扇轻点,“即刻启程。记住,长安非仅一城,乃我季汉北进之基。粮秣、民心、军械、城防,环环相扣。魏将军是锋利的剑,你需做持剑的手,更要做好剑鞘。去吧。”
费承领命而去,背影在潼关城头的猎猎风中,显得挺拔而沉稳。诸葛亮的目光再次投向远方。他看到一队队新募的蜀中士卒,在教习老卒的喝骂声中,于关后空地上进行着艰苦的操练;看到民夫们喊着号子,将巨大的条石垒上破损的城墙;更看到几辆经过紧急修复、覆盖着油布的“轰天雷车”,被缓缓推入加固后的炮位。潼关,这座饱经摧残的雄关,如同受伤的巨兽,正舔舐着伤口,积蓄着下一次搏命的力量。
而在更遥远的北方,河东郡,安邑城。
郭淮脸色阴沉地坐在中军大帐内,面前摊开着一份伤亡清单。风陵渡铩羽而归,损兵折将,更被蛾遮塞的陇西锐士搅得后方鸡犬不宁,粮道屡遭劫掠。耻辱如同毒蛇,噬咬着他的心。
“将军,洛阳急报!”亲卫呈上一封火漆密信。
郭淮拆开,是司马懿的亲笔。信中并无苛责,反而肯定了他牵制魏延主力的作用。但信末的几句话,却让郭淮眼中寒光爆射:“…潼关天险难下,然蜀虏新得陇西,根基未稳。伯济可密遣精干,北联西河匈奴,西结陇西未附羌氐,或自吕梁险径潜行…袭扰其腹背,断潼关之根…所需钱帛甲仗,本督自洛阳调拨…”
郭淮猛地攥紧了信纸,指节发白。他走到悬挂的西陲舆图前,枯瘦的手指重重划过吕梁山,落向陇西郡北部那片标注着“大夏”、“白石”的区域。嘴角,勾起一丝冰冷而狰狞的弧度。风陵渡的血债,他要用另一种方式,加倍讨还!
弘农郡,曹魏中军大营。
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。巨大的伤亡数字,尤其是虎豹骑的覆灭和曹演的阵亡,如同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。司马懿端坐主位,面色平静无波,仿佛赤崖城下的惨败与他无关。他慢条斯理地品着一盏清茶,目光扫过阶下噤若寒蝉的诸将。
“胜败乃兵家常事。”司马懿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,“蜀虏倚仗火器之利,一时猖獗。然利器终有穷时。潼关,不过一关耳。关中沃野千里,岂容宵小久据?”他放下茶盏,目光陡然锐利如鹰隼,“传令:各营就地休整,加固营垒,广布斥候!征发弘农、河东民夫三万,重修崤函古道,拓宽路面!工部匠作,全力督造新式攻城槌、填壕车!另,八百里加急洛阳,请陛下速调兖、豫精兵五万,屯于洛阳以西待命!再令并州刺史,征调匈奴、乌桓突骑八千,集结待发!”
他的手指在舆图上长安的位置轻轻一点,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:“刘禅、诸葛亮…尔等窃据关中,便以为高枕无忧?本督倒要看看,当关东的铁骑洪流碾过崤函,当北疆的胡骑弯刀指向陇西,尔等那点家当,能支撑到几时?潼关的血,不会白流。下一次,本督要的,是整个关中!”
低沉而充满杀伐之气的话语,如同冰冷的毒液,在帐中弥漫开来。所有将领都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,随即又被一种更狂热的战意取代。太尉的目光,已越过潼关的残骸,投向了更广阔的战场。
锦官城,宣室殿。
刘禅独立于巨大的沙盘前,手指缓缓拂过潼关、长安、陇西的每一寸土地。烛火将他孤长的影子投映在殿壁上,微微晃动。风陵渡的战报、赤崖的雷火、雏鹰营的伤亡名册、费祎的屯田条陈、诸葛亮的预警密奏…无数的信息在他脑中交织、碰撞、推演。
他仿佛看到了魏延在长安城头暴躁地督促修城;看到了费承在堆积如山的军需文牒中秉烛夜书;看到了姜维在陇西的崇山峻岭间布设烽燧;看到了蛾遮塞带着飞狼营的羌胡骑士,如同幽灵般巡弋在吕梁山下;更看到了蒲元在军器监的炉火旁,眉头紧锁地研究着轻量化的雷车图谱…
“兵员…火器…粮秣…民心…羌胡…魏延…郭淮…司马懿…”一个个词汇在他心中沉浮。季汉如同一艘行驶在惊涛骇浪中的巨舰,刚刚险险避开一座冰山,前方却已是更广阔的、暗流汹涌的未知海域。
殿外,值夜的玄甲侍卫换岗,铁甲碰撞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。更远处,锦官城沉睡着,只有巡夜梆子的声音在街巷间回荡,带来一丝虚幻的安宁。
刘禅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沙盘上洛阳的位置。那里,黑色的魏字大旗依旧矗立。
他缓缓抬起手,袖中的顾应剑柄冰冷依旧。指尖,仿佛还残留着阵亡名册上那一个个名字的触感,冰冷而粗糙。
“还不够…”一声低语,如同叹息,又如同誓言,在空旷的大殿内幽幽响起,最终消散在烛火摇曳的光影里。
“血…流得还不够多…”
这低语并非嗜血,而是带着一种洞悉了历史宿命般的冰冷清醒。潼关的血沃,仅仅浸透了秦川的表土。要滋养出一个足以支撑“克复中原”这株参天大树的根基,需要的是整个北中国的江河,都为之改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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