兖豫秋深草木残,故都瓦砾泣铜驼。
张公绥抚安流庶,华叟筹谋复雒河。
子布栖迟辞紫绶,幼节孤忠守碧滩。
西陵鼓角终成烬,天下车书渐欲同。
原魏国腹地,兖州,陈留郡。
深秋的风卷过广袤的中原大地,带着刺骨的寒意和劫后的萧索。官道两旁,昔日的良田沃野,如今随处可见荒芜的田埂、焚毁的村落残骸,以及被野草半掩的白骨。乌鸦聒噪着,在枯枝与断壁间起落。一队盔明甲亮、旗帜鲜明的蜀汉骑兵,护卫着几辆朴素的马车,在坑洼不平的道路上缓缓前行。卫将军张翼端坐于当先一辆马车的车辕旁,并未入内避风。他面容沉毅,目光如鹰隿般扫视着沿途的破败景象,浓眉紧锁。
马车内,气氛凝重。原魏国太尉华歆,这位须发皆白、名满天下的老臣,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儒袍,闭目端坐。他身旁是原魏国尚书令陈群之子陈泰,以及几位同样神情复杂、沉默不语的原魏国中层官员。他们是张翼此行"征辟"的随行幕僚,协助处理地方事务。
"华公,"陈泰年轻些,终究沉不住气,看着窗外凄凉的景象,低声打破沉默,"蜀汉......真能收拾这残局吗?司马懿虽死,其子侄多人据闻已逃往辽东,依附公孙渊,其旧部在河北、青徐之地,岂能甘心?且流民遍地,盗匪蜂起,粮秣短缺......"
华歆缓缓睁开眼,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眸深处,是深沉的忧虑,但语气却异常平静:"司马氏如百足之虫,死而不僵,辽东苦寒,然公孙氏久据一方,未必不能为其提供喘息之机,此确为大患。然......"他话锋一转,目光透过车窗,望向远处正在荒地上艰难翻土的零星农夫,"张翼此人,沉稳干练,非一味嗜杀之辈。其行'三品九阶'之制,意在安抚,分化魏臣。开仓放粮,招抚流民,亦是当务之急。至于司马余孽......"华歆的声音低沉下去,带着一丝决绝,"若其敢复起为祸,老夫纵已老迈,亦当执笔为刃,斥其不臣,正天下视听!为苍生计,此身何惜?"
此时,车队经过一片相对"热闹"的区域。路边新设的粥棚冒着热气,蜀军士卒持戈维持秩序,衣衫褴褛、面黄肌瘦的流民排着长队,眼神麻木中透着一丝对食物的渴望。几名蜀汉文吏坐在简陋的木案后,正为一些愿意登记入籍的流民记录姓名、籍贯、原职业、有何手艺。
张翼示意车队暂停。他跳下车辕,大步走到登记处。一个负责的小吏连忙起身行礼:"将军!"
"今日登记入籍者几何?愿返乡垦荒者多少?有一技之长者几人?"张翼的问题直指核心。
"回将军,自布告贴出,今日已有三百七十一人登记。愿返乡者约六成,皆已发放路引、三日口粮及少许垦荒种子。有一技之长者四十三人,木匠、铁匠居多,也有几位通晓文墨的落第书生和一位懂些粗浅医道的铃医,已另行登记造册,准备推荐给各郡县工曹或医署。"小吏回答得条理清晰。
张翼点点头,目光落在队伍中一个身材高大、骨架粗壮、眼神却有些呆滞的汉子身上。他走过去问道:"壮士何处人?有何打算?"
那汉子有些畏缩,讷讷道:"小......小人王铁柱,东郡......濮阳人。原......原是夏侯将军......呃,夏侯惇将军部下一屯长......家里......早没了。除了打仗、种地,啥也不会......官爷说,愿意去边地屯田,给地,给牛......小人......小人想去陇西......"他声音越说越低,带着对遥远边地的茫然和对新生活的最后一丝希冀。
"陇西屯田,辛苦,但有地就有根,好好干,朝廷不会亏待垦边之士。"张翼拍了拍他的肩膀,语气带着鼓励。他又看向旁边一个穿着破烂儒衫、形容枯槁的中年人:"先生呢?"
那书生模样的人苦笑一声,拱了拱手:"在下李默,颍川寒士,屡试不第......略通算学、文书。听闻......听闻蜀中新朝,欲开科举,广纳贤才......在下......想去成都碰碰运气,总好过饿死沟渠。"
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、不甘熄灭的文人光芒。
"有才学,自有报国门。"张翼肯定道,随即环视流民,声音洪亮,"陛下有旨:凡愿入籍归化者,皆为大汉子民!官府助尔等安家落户!愿垦边者,授田贷牛,三年免税!愿务工者,依才安置!有冤屈者,可至各郡'察冤使'处申诉!朝廷必还尔等一个公道!然------"他语气陡然转厉,杀气凛然,"凡啸聚山林,为祸乡里,劫掠商旅行人者,杀无赦!凡勾结司马余孽,图谋不轨者,夷三族!何去何从,尔等自择!"
恩威并施的话语在流民中引起一阵骚动。登记的速度明显快了起来。华歆在车内默默看着这一切,对陈泰低语道:"看见了吗?收其田亩以安其身,开其仕途以收其心,明其赏罚以立其威。此乃长治久安之基。张翼此行,非仅为平乱,更在播种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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