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将军!黄权最后通牒!三日之期已至!降......还是死战?"副将丁奉之子丁封,声音嘶哑欲裂,带着绝望的悲怆与最后的不甘。他的一条胳膊用浸透血迹的布条草草吊着,显然经历了惨烈的厮杀。
陆延没有回头,目光仿佛要将那连绵的敌舰看穿。他缓缓抬起手,指向烽燧最高处。一面残破的吴国战旗,在狂风中猎猎作响,旗面被撕裂成条,沾满烟尘与暗红的血渍,却固执地、倔强地不肯落下,如同他们这群困兽最后的尊严。
"看到了吗?"陆延的声音异常平静,却蕴含着火山熔岩般的决绝,穿透了风涛,"那面旗......还在飘扬!我陆延,生是吴臣!吾父陆伯言(陆逊),一生心血尽付江东社稷!今日......"他猛地转身,布满血丝却依旧明亮的眼睛,如寒星般扫过身后仅存的、个个带伤却眼神倔强如铁的将士们,"此地,便是吾等践行忠义之地!为江东!为至尊!死战------尽忠!"最后四个字,他用尽胸腔中最后的气力嘶吼而出,如同受伤孤狼向月而啸的绝唱,在怒涛与寒风中激荡回响,悲壮惨烈,直冲云霄!
"死战尽忠------!"
"死战尽忠------!"
......
残存的将士们爆发出最后的、沙哑却撼人心魄的呐喊,汇入峡谷的狂风怒涛之中,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。他们像一群被逼到悬崖边缘的猛虎,亮出了最后的獠牙,要用生命为那个逝去的王朝和心中的信念,奏响最后的挽歌。
震天的战鼓声骤然从江面和两岸山崖同时擂响!蜀汉的总攻开始了!
"惊雷"床弩率先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!粗如儿臂的巨矢撕裂空气,带着凄厉的尖啸,狠狠砸向烽燧和吴军残存的简易工事!碎石木屑混合着血肉,在爆炸般的轰鸣中四散飞溅!紧接着,无数火箭如同密集的流星火雨,从蜀军战舰上升腾而起,划破昏沉的暮色,覆盖了整个吴军阵地!
"南海水师"的艨艟斗舰如离弦之箭,在朱然(此刻他心情必然复杂万分)的指挥下,顶着吴军残余弓弩的零星反击,高速冲向岸边!船头包铁的撞角狠狠撞上码头栈桥!蜀汉精锐步卒身披重甲,如同钢铁洪流,呐喊着从船舱中汹涌而出,踏着燃烧的跳板,挥舞着雪亮的刀枪,扑向依托残垣断壁做最后抵抗的吴军!
战斗瞬间进入最残酷的白热化!狭窄的滩头、残破的寨墙、燃烧的烽燧……每一寸土地都变成了血腥的绞肉场!吴军士卒虽已疲惫不堪,伤痕累累,却爆发出惊人的意志,利用对地形的熟悉,死战不退!刀剑撞击声、濒死惨叫声、怒吼声、火焰燃烧的噼啪声……汇成一曲地狱的交响!
陆延如同一尊浴血的战神,手中长剑化作夺命的寒光,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蓬血雨!他身边的亲兵卫队如同磐石,死死拱卫着主将,在蜀军汹涌的攻势下艰难地维持着一小块阵地。丁封仅剩的独臂挥舞着战刀,状若疯虎,接连劈倒数名蜀军悍卒!
然而,悬殊的力量对比和严酷的现实,终究无法仅凭意志扭转。蜀军后续的生力军源源不断登岸,更有精锐小队绕道攀上侧翼山崖,居高临下发起攻击!吴军的防线如同被巨锤反复敲击的瓷器,裂痕迅速蔓延、扩大!
"保护将军!"一名亲兵嘶吼着,用身体挡开射向陆抗的冷箭,自己却被数支长矛贯穿!陆延目眦欲裂,一剑削断刺来的长矛,反手将偷袭的蜀军士兵斩杀!就在这瞬间的激愤分神,一柄沉重的铁骨朵带着恶风,狠狠砸在他的后背上!
"呃!"陆延闷哼一声,眼前一黑,喉头腥甜上涌,一口鲜血喷出!护心镜碎裂,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向前踉跄数步,长剑拄地才勉强没有倒下。周围的亲兵发出悲愤的惊呼,拼死抢上前想护住主将,却被更多的蜀军隔开!
数支冰冷的钩镰枪趁机闪电般探出,精准地钩住了陆延的腿甲和手臂!巨大的拉扯力传来,他再也支撑不住,轰然倒地!数名如狼似虎的蜀军重甲士立刻扑上,用沉重的身体死死将他压住!更多的绳索缠绕上来,将他捆得如同粽子一般!
"将军!"丁封发出撕心裂肺的狂吼,不顾一切地向这边冲来,却被如林的枪阵逼退,身上瞬间添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,最终力竭被按倒在地。
陆延被数名强壮的蜀军士兵死死按在地上,绳索深深勒进皮甲,尘土和血污沾满了他苍白的脸。他奋力挣扎,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,死死盯着那面依旧在最高处、在火光映照下猎猎舞动的残破吴旗。直到一名蜀军校尉登上烽燧残骸,一刀挥下!
那面承载着最后忠诚与倔强的旗帜,缓缓地、不甘地飘落下来,坠入下方燃烧的废墟之中,瞬间被火焰吞噬。
陆延停止了挣扎,眼中的火焰仿佛瞬间熄灭,只剩下死寂的灰烬。他闭上了眼睛,一滴浑浊的泪混合着血水和泥土,无声地滑落。西陵峡的绝壁,最终未能成为英雄的祭坛,却成了忠诚被俘的见证。他被蜀兵粗暴地从地上拖起,在无数复杂目光的注视下,被押向江边停泊的、飘扬着赤龙旗的蜀军战船。等待他的,将是锦官城的囚笼与未知的“思想改造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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