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是敦煌西北一处小绿洲。”方月答。
“你一人住在这里?”
“是。”
阿墨紧张道:“那……多不安全!”
方月笑道:“有什么不安全的?寻常小匪,两三个的我也能对付。再说,这里算来还是玉门关辖区,时不时还能远远瞧见巡逻的官兵呢!那些贼匪只敢在关外叫嚣,哪里敢来这里找不痛快?就算匈奴劫掠也不会深入汉境至此,这附近都是沙子,来了也没好处。”
言毕方月自己嘟哝了一句:“说来,好像有些时日未见值巡的玉门官兵了……”
听到方月说起玉门关,阿墨心头一阵绞痛,默然不语。
方月仍自顾自地说着:“还有,商人往来敦煌,走的也是南边去向阳关的大道。总之,这里多个人影都难见着,是个静修参佛的好去处!”
说到静修参佛,阿墨好奇问道:“月儿姐,你不是去焉耆学佛了么?怎么……怎么自个儿来到这里静修?”
方月看了看阿墨,脸色浮起一丝失落,叹息道:“我在焉耆倒是拜到一名博学法师为师,本想就这么晨钟暮鼓了却一生,谁知一年多后,师父说我尘缘未尽,劝我回来。”
“然后呢?”
“我自是不愿,但师父再三劝回,我也就不好意思再赖着了。”方月说完,颇不服气道:“我隐瞒师父丈夫犹在不假,但心中并无半分情念,且日日用功精进,不知师父为何就是不容我。”
阿墨喷出一口饭道:“月儿姐,你,你,你有丈夫?”
“怎么?你可以有媳妇,我便不能有丈夫?你是说我嫁不出去么?”方月瞪了阿墨一眼,声音严厉了几分。
阿墨眼珠子转了转,低头解释:“不是,月儿姐莫生气,我,我看你四方游走,一心出家,才以为你是独身之人……”
见得阿墨窘态,方月觉得有趣,嫣然道:“我哪有这么容易生气,逗你罢了。再说了,若是能选,我还真希望没有丈夫。”
方月说罢,忽而一脸幽怨,黯然神伤。
“月儿姐,你说你不生气,可我觉得你看起来……还是很不开心。”阿墨小心翼翼试探着。
“真没生气,不说这些了。”方月埋头用起饭来,小小木屋内气氛有些窒息。阿墨扒拉两口,扯开话题道:“月儿姐,这小屋子造得真不错,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!”
“我哪有这手艺?”方月笑道:“这是我在焉耆学佛时遇到的一名师兄,姓郝,他给我留下的。”
“师兄?”
“对,若只论年纪,我叫他师叔都不过分。他原是一名道医。说是道医,其实三流九教什么都懂,早年云游四方,求访宇宙天地终极之道。后来不知怎么游到这里,觉得不错,便造了座院子,想要潜心修道——等你能下地了,带你出去看看,可不止这座木屋。”
阿墨奇道:“我听说修道的不是上深山,就是居幽谷,他倒奇怪,跑沙漠里修道,他何以为生啊?”
“确实是个奇人。”方月继续说:“每过一些时日,他便去阳关购些药材回来,自己调制金创药,再拿回阳关卖了,换回日用吃穿之物。他只做金创药,疗效神奇,卖得极好,还攒了不少银子。”
“为何只做金创药?”
“郝师兄说了,金创药原料便宜,而且边陲之地,多有刀兵伤人之事,金创药最受欢迎。”
“真是人才……”阿墨微笑着摇摇头,又问:“那他又为何去了焉耆?”
“郝师兄修道修了一阵,觉得道法不究竟,一日在阳关卖药时碰到一名胡僧,聊了几句,便到焉耆学佛了。”
方月继续道:“郝师兄吊儿郎当,平日里酒肉穿肠,明明出家人不蓄财物,他却带了那么多银子出来,其他师兄说他,他说是卖药所得,留着以后孝敬菩萨的……”
说着说着,方月自笑起来,又叹道:“这么个郝师兄,师父三番五次地劝我走,却不赶他,反说他离悟道只有一步之遥……不过,就是这个郝师兄偷偷给了我银子做盘缠,还告诉我这个地方让我歇脚。我一通苦找,才找到这里,觉得不错,干脆也不走了,一个人多清净……”
阿墨心中亦是不平,但仍高兴,由衷道:“那可得谢谢郝师兄!不然我便见不着月儿姐了。”
“你啊,是得好好谢谢他。我来时,屋子里到处是他调制的金创药,大包小包的。如若不然,你这一身的伤,我还真是不知如何才好。”
“谢谢郝师兄,谢谢月儿姐!此番伤得都快没命了,给月儿姐添大麻烦了!”
阿墨说完,掀开被褥去看,自己果然裹着满身素布。想来方月常给自己翻身换药,裹药的素布又得常换常洗,实在是辛苦,阿墨心中感动不已。
“哎呀!”阿墨突然大呼一声,放下碗筷,将头埋进被褥之中。
“怎么了?!”方月惊问。
“月儿姐,我……你……我怎么光着身子……”
方月忍俊不禁,咯咯笑了起来,反问阿墨:“不如此,如何给你治伤?每次上完药再给你披甲不成?”
“可是,可是……”
“好了!我一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,二来出家人本无分别心。你叫唤什么?我还没抱怨呢!也罢,如今你好了些,以后自己弄便是。身后够不着的地方,我再帮你吧。不过……”方月肃然道:
“我这么做,一是不忍见死不救,就如你当初救我一样;二是为了报你救命之恩,但这个中换药细节,你不许跟你媳妇说,不然,她更不会饶了我!”
听到方月提起贺兰霜,阿墨不再叫唤了,被子里没了动静。
方月再三唤他,阿墨才轻声道:“霜儿已经与我和离了。”
“什么?怎么会……?你夫人眼里揉不得沙子,莫非你做了什么污糟的事情?”方月颇为惊愕。
阿墨在被子里摇了摇头。
方月想了想说:“也是,你也不像是那样的人。你夫人性格如火,若你对她不住,她又怎会甘心‘和离’?”
毕竟是阿墨私事,方月也不好再多问,更不知如何劝慰。过了许久,感慨叹道:
“师父总说,世间万物皆幻象,不过随缘生灭而已。唉,当初我还挺羡慕你俩的……罢了,说点别的。每次都是你问个没完,该我问问你了。”
喜欢墨月戟:西域情仇请大家收藏:(www.2yq.org)墨月戟:西域情仇爱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