裂隙深处的风带着潮湿的腐味,卷得千夏鬓角的碎发贴在脸颊。她攥紧腰间的符笔,笔杆上残留的朱砂被汗水浸得发黏 —— 方才穿过鸟居时,那座朱红色的木质牌坊突然渗出暗红汁液,滴在她手背上凉得像尸血,此刻仍留着淡淡的腥气。
“快到社务所了。” 枫的声音从前方传来,巫女服的绯红色裙摆扫过满地破碎的御守,那些写着 “结缘”“消灾” 的纸片下,隐约压着半枚带齿痕的狐狸面具。千夏的苗族血脉突然发烫,指尖掠过面具裂痕时,清晰地感知到里面锁着一缕挣扎的怨念,像被困在玻璃罩里的飞虫。
社务所的拉门虚掩着,纸面上爬满焦黑的抓痕。枫推门的瞬间,一股浓烈的线香混着焦糊味涌出来,屋内供桌上的神龛歪在一边,原本供奉的稻荷神画像被撕成两半,露出后面墙壁上的血字:“狐非神,符非护”。
“是前任巫女留下的。” 枫弯腰捡起地上的朱印账,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盖着参拜者的印章,最后几页却被涂抹得漆黑,“她被狐妖附身,神志不清时写了这些胡话。” 千夏凑过去看,发现墨迹下隐隐透着另一种笔迹,像用指甲刻的 “假符” 二字,刚想细看,枫突然合上账本:“我们得赶紧画镇魂符,裂隙里的怨念每过一刻就强一分。”
供桌西侧的木箱里堆着整沓符纸和研磨好的朱砂,枫取出两张递过来,指尖苍白得没有血色:“按我教你的画法,朱砂要和无根水调匀,符头画‘敕令’,符身绘‘九尾镇邪图’,符脚落‘稻荷御印’—— 记住,九尾的尾巴必须朝左,这是镇压狐妖的关键。” 千夏点头时,眼角的余光瞥见枫袖口滑落的一截红绳,上面系着的狐狸吊坠,和第一卷镜中公寓里林墨画中戴的吊坠一模一样。
裂痕化妆镜突然在口袋里发烫,千夏下意识摸出镜子,镜面瞬间浮现出模糊的影像:供桌下藏着半截人的手指,指甲缝里夹着红色符纸碎片。她刚想开口,枫突然按住她的手,朱砂碗里的液体剧烈晃动起来:“别分心,画错一笔就会被怨念反噬。” 镜中的影像眨眼消失,千夏看着枫认真的侧脸,指尖却仍残留着镜中那截手指的冰冷触感。
笔尖落在符纸上的瞬间,千夏突然听见细碎的哭泣声,像从符纸纤维里渗出来的。她蘸了蘸朱砂,按照枫教的样式勾勒九尾狐的轮廓,尾巴向左蜿蜒时,笔尖突然顿住 —— 苗族祖传的符术典籍里分明记载,镇压妖物的灵符,尾端必须朝向正气汇聚的方位,而这间社务所的正气在东侧,也就是尾巴该朝右的方向。
“怎么停了?” 枫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催促,千夏抬头看见她的瞳孔边缘泛着极淡的金色,像狐狸的竖瞳,“快画,我感觉到它要出来了。” 供桌下突然传来抓挠声,千夏想起镜中的手指,强压下疑虑,继续补完最后一笔。
符纸刚画完,朱砂突然像活过来般渗进纸里,在九尾狐的眼睛位置晕开两团暗红。千夏的手腕猛地被抓住,枫的指甲不知何时变得尖锐,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肉:“你画错了!尾巴方向反了!” 千夏挣扎着后退,撞翻了身后的木箱,符纸散落一地,每张纸上的朱砂都在诡异地流动,渐渐汇聚成狐狸的形状。
“不是我画反的。” 千夏摸出符笔横在胸前,苗族血脉的灼热感顺着手臂蔓延到笔尖,“是你教错了。” 枫突然笑起来,笑声里混着尖细的狐鸣,她抬手摘掉头上的巫女冠,长发下的耳尖慢慢变尖,覆盖上细密的白色绒毛:“不愧是苗族巫祝的后人,倒是比之前那几个巫女敏锐多了。”
供桌下的抓挠声越来越响,半截手臂突然破土而出,指甲涂着鲜红的蔻丹,正是千夏在镜中看到的那截肢体。枫的身体开始扭曲,皮肤下像是有东西在蠕动,她指着地上的符纸尖叫:“那些都是被我吃掉的巫女!她们也像你一样,画了假符,最后变成了我的养料!”
千夏突然想起咒怨古井里佐藤的遗言,心脏猛地缩紧。她后退两步踩到一张散落的符纸,那张纸上的朱砂已经凝固成血字:“假符引妖,真符在神乐铃里”。这时枫突然扑过来,指尖的利爪带着腥风,千夏侧身躲开,符笔在慌乱中划过枫的手臂,留下一道淡金色的痕迹 —— 那是克制妖物的苗族符力。
“你敢伤我?” 枫的脸开始变形,一半是清秀的少女模样,一半却浮现出狐狸的口鼻,“我本想让你死得痛快些!” 她抬手一挥,散落的符纸突然腾空而起,每张纸上都浮现出扭曲的人脸,正是朱印账上那些参拜者的模样。千夏认出其中一张脸,和第一卷沉默学堂里被粉笔怨灵杀死的女生一模一样,难道这些人都是从其他维度被抓来的?
千夏挥动画着破幻符的符纸,金色的光芒炸开时,那些人脸符纸瞬间燃烧起来,空气中弥漫着头发烧焦的味道。枫发出尖利的嘶鸣,身体向后退去,撞在神龛上,露出供桌下方的暗格。千夏瞥见暗格里放着个铜制的神乐铃,铃舌上系着一张折叠的符纸,正是她要找的真镇魂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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