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銮殿外的汉白玉台阶,漫长而冰冷。苏明月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与墨尘一左一右,搀扶着意识模糊、不断咳血的萧景珩,一步步向下挪动。每下一级台阶,她的心就沉一分。身后那扇紧闭的殿门,隔绝了朝堂的喧嚣,却隔不断那无形的、足以将人碾碎的压力。
皇帝的“暂回府中,静候核查”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,不知何时会落下。而萧景珩的伤势,更是让她心急如焚。他的身体冷得像冰,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绝,那不断从唇角溢出的暗红血液,灼烧着她的眼睛和灵魂。
“快!回府!找薛大夫!”她声音嘶哑地催促着,所有的坚强在离开众人视线后瞬间崩塌,只剩下满心的恐惧与无助。
就在他们即将踏上王府马车之时,一名身着低阶内侍服色的小太监却悄无声息地靠近,飞快地将一个揉成一团的纸团塞进苏明月手中,随即低头匆匆离去,消失在宫道拐角。
苏明月心中一凛,紧紧攥住纸团,来不及查看,先与墨尘合力将萧景珩安置进马车。车内空间狭小,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和药味。她让萧景珩的头枕在自己膝上,用帕子不断擦拭他额头的冷汗和唇边的血渍,手指因恐惧而微微颤抖。
马车轱辘转动,驶离皇城。苏明月这才就着车内昏暗的光线,展开那个皱巴巴的纸团。上面只有一行潦草的小字:
“欲破死局,当显其用,甚于显其忠。北境互市,或可为阶。——无名氏”
北境互市?
苏明月瞳孔微缩。这是一个提醒,一个指向!写信之人是谁?是福安公主暗中相助?还是朝中某个不愿见她即刻殒命的势力?显其用,甚于显其忠……意思是,在皇帝眼中,她的利用价值必须远远超过她“前朝血脉”带来的潜在威胁,才能换取一线生机。而北境互市,牵扯到边关安定、国库税收,正是她能展现巨大价值的领域!
她低头看着怀中气息奄奄的萧景珩,想起他昨日在皇陵火场、今日在金銮殿上,都是以怎样的决绝姿态护在她身前。现在,他倒下了,该轮到她来守护他们两个人了。
不能坐以待毙!必须主动出击!
**(承)**
靖王府再次被一种压抑的恐慌所笼罩。薛大夫被紧急请入听雪轩,诊脉之后,脸色比之前更加难看。
“王爷心力交瘁,封渊印反噬已侵入心脉!若非王爷内力深厚,意志坚韧,恐怕……”他摇了摇头,写下药方的手都在发抖,“眼下只能用猛药暂时吊住元气,但若不能尽快寻到化解封渊印之法,或者让王爷彻底静养,杜绝一切劳心劳力之事,只怕……油尽灯枯,就在旬月之间!”
旬月之间……
这四个字像重锤砸在苏明月心上。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深吸一口气,对墨尘和薛大夫道:“不惜一切代价,用最好的药,稳住王爷的伤势。墨尘,王府内外警戒提到最高,没有我的允许,任何人不得接近听雪轩。”
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:“我要再入宫。”
“王妃!”墨尘惊呼,“陛下刚令您静候核查,此刻入宫,恐惹圣怒!”
“正是因为他让我‘静候’,我才不能等!”苏明月语气坚决,“等待的结果,可能就是狄戎的步步紧逼,可能就是朝中那些人的落井下石,可能就是王爷……我等不起!”
她换下沾染了血污的衣裙,重新梳妆,刻意穿上了那套受封“安国公主”时赏赐的、象征着荣耀与身份的宫装。镜中的女子,脸色依旧苍白,但眼神却如同淬火的寒铁,坚定而明亮。
她没有再去金銮殿,而是直接求见皇帝于御书房。她知道,这是在挑战帝王的威严,但她别无选择。
御书房内,炭火烧得正旺,却驱不散那股冰冷的威严。景和帝坐在龙案之后,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下方的苏明月,手中把玩着一枚玉镇纸。
“苏明月,你可知罪?”皇帝的声音平淡,却带着千钧之力。
“陛下,”苏明月抬起头,目光清澈,不闪不避,“臣女不知身世之罪从何而来,但臣女知道,若因臣女一人之故,致使边关烽烟再起,将士浴血,百姓流离,那才是臣女万死莫赎之罪!”
她不等皇帝发作,语速加快,清晰地说道:“今日狄戎使臣殿上威胁,无非是借题发挥,其真正目的,绝非臣女性命,而是想以此扰乱陛下心神,破坏两国和议,为其后续军事行动制造借口!陛下圣明,岂会看不穿此等伎俩?”
皇帝眸光微动,没有说话,示意她继续。
苏明月深吸一口气,她知道,最关键的时刻到了。她从袖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一份奏折——这是她昨夜几乎未眠,结合现代经济管理知识和原主记忆中对北境情况的了解,仓促写就的《北境互市十策》。
“陛下,堵不如疏,防不如利。狄戎觊觎中原物产,却又缺乏长期稳定获取之渠道,故以劫掠为生,寇边成性。若我朝能主动开设官方互市,严格管理,非但可消弭大部分边境冲突,更可借此掌控狄戎经济命脉,以商制敌!”
小主,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,后面更精彩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