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开始一条条阐述她的策略:
“其一,选址关键隘口,筑城设卡,派重兵把守,确保互市安全。”
“其二,限定交易物品。盐铁、粮种、兵器等战略物资严格管制,但可大量出口茶叶、丝绸、瓷器、药材等狄戎必需之物,换取其牛羊、马匹、皮草。”
“其三,推行‘茶引’、‘盐引’制度,商人需凭引交易,朝廷可收取高额税费,充实国库。”
“其四,于互市地设立‘货栈’,由朝廷主导,平抑物价,防止狄戎坐地起价,亦可通过大量采购狄戎物资,影响其内部经济……”
“其五,鼓励边境百姓与狄戎下层牧民小额交易,以民间的经济纽带,软化其敌对情绪……”
“其六,于互市设立学堂,允许狄戎贵族子弟入学,学习中原文化,行教化之功……”
“其七……”
她侃侃而谈,将从现代带来的关于边境贸易、经济制裁、文化渗透的理念,巧妙地包装在这个时代的语言体系中。她的声音不算响亮,却条理清晰,每一策都直指北境问题的核心,既有宏观战略,又有具体措施。
皇帝起初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,但随着苏明月的阐述,他坐直了身体,眼神中的审视逐渐被一丝惊异和深思所取代。这些策略,有些闻所未闻,有些胆大包天,但细细想来,却极具可行性和前瞻性,远非朝中那些只会空谈“剿抚”的庸臣所能及。
当苏明月说到第八策“利用互市,建立情报网络,重金收买狄戎内部人员,获取军事情报”时,皇帝终于忍不住开口,声音带着一丝探究:
“此等计策,环环相扣,非深谙经济、军政者不能提出。你一个深闺女子,从何得知?”
苏明月心中早有腹稿,她垂下眼睫,语气带着适当的谦逊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:“回陛下,臣女闲暇时喜读杂书,尤爱前人笔记、地方志异。许多想法,源于零散记载,加之……或许是血脉中带来的一点……对民生经济的直觉。”她巧妙地再次提及“血脉”,却将之引向积极的一面。
她再次抬头,目光灼灼地看着皇帝:“陛下,互市若成,不出三年,狄戎对边境的依赖将大大加深。届时,不是我朝怕狄戎寇边,而是狄戎怕我朝关闭互市!他们的威胁,将不攻自破!而臣女,愿亲赴北境,主持互市初期筹建事宜,以此为陛下分忧,亦以此证明,臣女此身此心,忠于大胤,而非那早已烟消云散的前朝!”
她终于抛出了自己的最终目的——离开京城,前往北境。这不仅是为了展现价值,更是为了寻找救治萧景珩的机会!薛大夫说过,封渊印乃至阴之毒,或许至阳至刚的北地,或有克制之物?而且,只有离开京城这个漩涡中心,才能避开无数明枪暗箭,让景珩有机会安心养伤。
皇帝沉默了。他凝视着苏明月,这个女子,一次次出乎他的意料。她有胆识,有机智,更有这等经世之才。她提出的互市之策,确实直击狄戎软肋,若真能实行,功在当代,利在千秋。而她主动请缨前去,既是表忠心,也是将她自己置于朝廷监控之下,毕竟北境军中,多是他的人。
用一个可能带来巨大利益的“前朝血脉”,去解决边患,充盈国库,似乎……比简单地杀掉她,或者将她交给狄戎,要划算得多。
利弊权衡,在帝王心中飞快转动。
良久,皇帝缓缓放下手中的玉镇纸,目光深沉如海:“你的‘十策’,朕,准了。”
苏明月心中猛地一松,几乎要虚脱。
但皇帝接下来的话,却让她刚落下的心又提了起来:“不过,筹建互市,千头万绪,非一日之功。靖王伤势沉重,需你在京中照料。北境之事,朕会另派得力干臣前往,你的这些策略,朕会让他们酌情采用。”
他终究,还是不愿放她离京。所谓的“照料”,不过是更体面的软禁。
“至于你……”皇帝顿了顿,语气莫测,“安心在王府‘养伤’。待靖王伤势稍愈,这互市之功,朕,记你一份。”
离开御书房,苏明月后背已被冷汗浸湿。虽然没能争取到离开京城的机会,但至少,她暂时保住了性命,并且让皇帝看到了她不可替代的价值。互市之策被采纳,她在皇帝心中的天平上,终于加上了一块有分量的砝码。
她快步向宫外走去,只想尽快回到萧景珩身边。
然而,就在宫门遥遥在望时,一个熟悉而令人厌恶的身影,挡住了她的去路。
正是狄戎使臣,拓跋宏。
他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容,眼神却如同毒蛇般阴冷,操着生硬的官话说道:“安国公主,真是好口才,好手段。三言两语,便让胤朝皇帝对我们狄戎的威胁置之不理了。”
苏明月停下脚步,冷冷地看着他:“使臣谬赞。本宫只是陈述事实,为陛下分忧而已。”
拓跋宏嘿嘿一笑,凑近一步,压低了声音,语气中充满了恶意:“公主殿下,你以为你赢了?别忘了,你的身份,是永远洗不掉的污点!你以为胤朝皇帝真的信你?他不过是在利用你罢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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