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秋一语惊退刀疤脸恶霸之事,虽未大肆宣扬,但在那小型临时坊市的口耳相传中,还是如同投入幽深池塘的石子,悄然扩散开一圈圈涟漪。一个被落魄老道带着的、年仅五岁的稚童,竟能一眼看破练气中期修士的功法暗伤,这等奇闻异事,想不引人注意都难。
王道长对此忧心忡忡,只觉得叶秋这般锋芒渐露,绝非好事,一路上更是加紧赶路,恨不得肋生双翅,立刻飞到青云宗,将这烫手山芋交出去。然而,他越是心急如焚,麻烦似乎越是如影随形。
这日傍晚,残阳如血,将天边云霞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。两人在一条尘土飞扬的官道旁,一间简陋得仅能遮风挡雨的茶寮歇脚,准备用过简单的饭食后,继续连夜赶路,以期早日抵达青云宗地界。茶寮内光线昏暗,只有几张被岁月磨得油光发亮的破旧木桌,除了他们,只有寥寥数名行色匆匆、满面风尘的旅人,各自沉默地吃着东西,空气中弥漫着廉价茶水的苦涩与食物粗粝的气息。
王道长埋头啃着硬邦邦的干粮,味同嚼蜡,心中反复盘算着还有几日路程,以及到了青云宗该如何措辞,才能既不失功劳,又能撇清可能带来的麻烦。他眉头紧锁,心神不宁,连茶水烫了嘴都浑然不觉。
就在他沉浸于内心盘算时,一个身影带着几分迟疑与怯懦,缓缓走到了他们桌前,在粗糙的地面上投下一道细长而单薄的影子。
那是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,身着料子原本不错、但如今已洗得发白、边缘甚至有些磨损的蓝色锦袍,依稀可见昔日的风光。他面容清秀,眉宇间依稀带着一丝书卷气,但脸色却是一种长期被病痛折磨的、不健康的惨白,毫无少年人应有的红润,薄薄的嘴唇也缺乏血色,干裂起皮。他身形略显单薄,肩胛骨在略显宽大的袍子下微微凸起,眼神中带着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沉郁与疲惫,以及一丝被深深压抑的、近乎绝望的痛苦之色。
少年对着王道长和叶秋,动作有些僵硬地拱了拱手,礼节周到,声音却虚弱得如同蚊蚋,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恭敬:“晚辈韩立,冒昧打扰两位前辈清静,还望海涵。”
王道长猛地抬起头,如同受惊的兔子,警惕地打量着这突然出现的陌生少年。他现在对任何主动靠近的人都抱有极大的戒心,尤其是这少年,虽然落魄,但那身旧锦袍和隐约的仪态,暗示着他可能出身不凡,却又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古怪和……不祥。这让他心中的警铃瞬间大作。
“何事?”王道长语气冰冷,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与不耐烦,身体微微前倾,下意识地将叶秋挡得更严实了些。
自称韩立的少年,目光却并未在王道长身上停留太久,而是越过了他,带着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,落在了安静坐在一旁、小口啜饮着粗瓷碗里清水的叶秋身上。那眼神中,有犹豫,有窘迫,有长期被病痛折磨而生的麻木,但更多的,是一种在无尽黑暗中看到一丝微光时,那种近乎病急乱投医的、孤注一掷的期盼。
“晚辈……晚辈听闻,”韩立的声音更低了,几乎细不可闻,苍白的脸颊甚至泛起一丝因难堪而生的红晕,“听闻这位小道友……精通‘望气’之术,能洞察人体隐疾,有……有鬼神莫测之能……”他艰难地措辞,仿佛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力气,“晚辈身染怪疾,缠绵病榻数载,久治不愈,家中……家中已倾尽所有,遍访名医丹师,皆……皆束手无策,言称……言称药石罔效……”
他的声音带着哽咽,却强忍着没有落下泪来,只是那双黯淡的眸子,死死地盯着叶秋,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
“今日斗胆……恳请小道友,能为晚辈……看一看。无论结果如何,晚辈……感激不尽!”他再次深深一揖,腰弯得很低,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。
这话一出,王道长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!
果然!传言还是惹来了甩不掉的麻烦!他心中叫苦不迭,一股邪火直冲脑门。这少年一看就是个天大的麻烦精,身负怪病,连丹师都治不好,叶秋一个孩子能有什么办法?若是看错了,或是惹上什么因果,那还了得?!他立刻就要严词拒绝,甚至准备呵斥这少年赶紧离开。
然而,就在王道长嘴唇翕动,即将开口驱逐之际,叶秋却轻轻放下了手中的粗瓷水碗。碗底与粗糙木桌接触,发出轻微的一声“磕哒”。
他抬起头,目光平静如水,越过神色紧张的王道长,直接落在了那面色惨白、身形单薄、眼神中充满了卑微祈求的少年韩立身上。
在他的感知中,这少年的气息状态非常奇特,绝非简单的伤病或中毒。那是一种更深层次的、源于生命本源与能量系统之间的“不谐”与“冲突”。其体内流转的灵力,带着一股刻意压制、却依旧如同附骨之疽般透体而出的、精纯却阴寒刺骨的寒意,但这寒意并非纯粹无暇,其中又顽固地混杂着一股躁动不安的、隐晦却灼热的阳燥气息。这两股性质截然相反的能量,并非泾渭分明,而是在他纤细的经脉中相互纠缠、冲撞、侵蚀,如同冰与火在其体内开辟了一个残酷的战场,不断消耗着他的气血,蚕食着他的元气,导致其生命力如同风中残烛,不断黯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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