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九一五年十二月十二日,昆明五华山的督军府内,唐启捏着那份从北京发来的电报。
"他袁大头当真要做皇帝了?"唐启把电报拍在红木案几上,震得茶盏叮当作响。这位二十七岁的八省总督有着一张典型的西南汉子面孔,皮肤被高原阳光晒得黝黑,浓眉下一双眼睛此刻正燃烧着愤怒的火焰。
参谋长蔡锷咳嗽了两声,他消瘦的面庞在煤油灯下显得格外苍白。"电报上说得很清楚,改元’洪宪’,过几天就是洪宪元年了。"他说着又咳了起来,手帕上沾了星星点点的血迹。
唐启瞥了一眼,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。这个从日本士官学校毕业的湖南人,是整个西南军的军魂,可这病…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回眼前的大事上。
"沟槽呢袁大头!"蔡锷用滇音骂狠狠啐了一口,"当年孙先生让位给他,是指望他好好搞共和,现在倒好,直接穿上龙袍了!"他站起身,军靴在地板上踏出沉闷的响声,走到窗前望着外面阴沉的天空。
督军府的会议室里坐满了西南各省的要员。广西来的李宗仁不停地抽着水烟筒,贵州的刘显世则一直搓着他那串桃木珠,湖南省长李烈均低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。唐启知道,这些人都在等他表态。
"诸位,"唐启转过身,声音低沉而坚定,“袁大头这是要把中国拉回封建老路上去。我们西南八省加中南三省,自辛亥以来就是共和的坚定拥护者,今天这事,不能装聋作哑。”
会议室里一阵骚动。李宗仁放下水烟筒,浓重的桂口音里带着犹豫:“唐总督,北洋军有几十万人马,装备精良,我们…”
"我们怎么了?"唐启猛地提高音量,"他袁大头有枪炮,我们就没有?龙骧!"他朝角落里一个精瘦的军官喊道,“你管军需的,说说咱们的家底!”
龙骧站起来,操着一口湖北腔:“报告总督,目前八省联军有步枪一百八十万支,机枪四十万挺,各型火炮两万门。弹药储备够打三个月中等强度战役。”
唐启点点头,目光扫过在座众人:"听见没有?三个月!三个月足够我们打到北京去!"他顿了顿,“蔡司令,你说呢?”
蔡锷缓缓起身,尽管病容憔悴,但声音依然清朗:“袁大头倒行逆施,天下共诛之。我建议立即通电全国,宣布西南独立,成立护国军。”
会议一直开到深夜。当最后一份文件签署完毕,唐启独自站在督军府的后花园里。冬夜的寒风刺骨,他却感觉不到冷。明天,通电就会发往全国;明天,西南八省将正式与北京政府决裂;明天,战争就要开始了。
"总督,这么晚还不休息?"一个温和的女声从身后传来。唐启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,周天的妹妹周韵,督军府的机要秘书。
"睡不着啊。"唐启叹了口气,“周小姐,你说我这决定对不对?这一仗打下来,不知道要死多少人。”
周韵走到他身边,月光下她的侧脸显得格外柔美。“我哥常说,您做事最有魄力。袁大头称帝,天下人心里都憋着火呢。”
唐启苦笑:"魄力?我这是把几千万西南百姓往火坑里推啊。"他想起白天在街头看到的一幕:几个学生举着"反对帝制"的标语游行,被警察驱散。那些年轻人眼中的热忱,让他想起了四年前的自己。
回到书房,唐启提笔写下《讨袁檄文》。墨水在宣纸上晕开,字字如刀:“袁大头背弃共和,僭号称帝,实为国贼…西南军民,誓死扞卫民国…凡我同胞,当共诛之…”
写完后,他靠在椅背上,疲惫地闭上眼睛。恍惚间,他梦见自己站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,鲜血染红了长江水。
第二天清晨,昆明全城沸腾了。报童们奔跑着叫卖号外:"西南独立!护国军成立!"街头巷尾,人们争相传阅那份通电。唐启站在督军府的阳台上,看着下面聚集的民众,他们举着标语,喊着口号,脸上洋溢着兴奋与期待。
"拥护共和!讨伐国贼!"的呼喊声此起彼伏。
一个穿着补丁衣服的老农挤到最前面,颤巍巍地举起一个布包:"总督大人,这是我攒的十块大洋,捐给护国军!"他的声音嘶哑却坚定。
唐启的眼眶湿润了。他转身对副官说:“传我命令,即日起在各省设立募兵处和募捐点。还有,让龙骧和周天来见我,军需和军费的事得好好筹划。”
中午时分,军需官龙骧和财政官周天在唐启的办公室吵得不可开交。
"没有足够的冬衣,士兵们怎么打仗?"龙骧拍着桌子吼道,滇西腔调因为激动而更加浓重,“川湘边境现在零下十几度,你是想让弟兄们冻死在战壕里吗?”
周天推了推金丝眼镜,慢条斯理地说:“龙兄,不是我不给钱。但你也知道,自从宣布独立,我们就要打大战。现在每一分钱都得精打细算。”
"精打细算?"龙骧冷笑,“那你说说,是军火重要还是你那些账本重要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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