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夜像一块浸透腐血的厚重裹尸布,严严实实地覆盖着大地。曾经被月光镀上银边的伦巴迪子爵兴登堡,如今只剩下一个狰狞,如同巨兽的残骸。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尘土、血腥,还有一丝植物彻底腐烂后的甜腻臭气。
城堡外围,昔日繁荣的村落已沦为鬼蜮。断壁残垣间,晃动着一个个瘦骨嶙峋、眼冒绿光的身影。他们不再是温顺的农夫或工匠,而是被饥饿熬炼成的野兽。
“快!这边!那老怀特的地窖里肯定还有东西!”
一个嘶哑的声音划破寂静,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。几个黑影跌跌撞撞地冲进一处半塌的农舍院子,手里攥着缺口卷刃的草叉和锈迹斑斑的伐木斧。他们目标明确地扑向角落一个被破烂木板掩盖的入口——那是屋主曾经引以为傲的地窖。
“砰!砰!”斧头狠狠劈在木板上,碎屑飞溅。
“用力!没吃饭吗!”为首的那个汉子低吼着,他自己则用一根铁钎疯狂撬动。他的眼睛深陷,颧骨高耸,嘴唇干裂出血口子,每一次用力都从喉咙里挤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。
木板终于被砸开一个窟窿,一股混合着微弱霉味和……某种难以言喻的、类似肉干的气息飘了出来。几人眼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光芒,争先恐后地想要钻进去。
“我的!我先发现的!”
“滚开!”
推搡瞬间变成厮打。一个瘦小男人被粗暴地推开,后脑重重撞在断裂的石磨上,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在地,暗色的液体缓缓洇开。其他人看都没看一眼,如同争食的鬣狗,挤向那个黑洞。
就在这时——
“嗷——!”
非人的惨叫从旁边的阴影里炸响,一道巨大的、带着腥风的黑影猛地扑出!那像是一只狼,但体型大得不正常,骨瘦如柴,脊背高高弓起,皮毛大片脱落,露出下面溃烂流脓的皮肤。最可怕的是它的眼睛,浑浊的黄色,充满了疯狂与饥饿。
它一口咬住了挤在最前面那个汉子的脖子,骨头碎裂的“咔嚓”声清晰可闻。鲜血像温热的雨点,喷溅在后面几人的脸上。
“是……是变异狼獾!跑啊!”
短暂的死寂后,幸存者发出惊恐的尖叫,刚刚还在内讧的他们此刻只想逃命。但那头饥饿的狼獾速度更快,利爪一挥,又一人惨叫着被开膛破肚,肠子和内脏流了一地,热气腾腾。
惨叫声、咀嚼声、野兽的低吼声,在死寂的村落里回荡。这不过是今夜,这片土地上微不足道的一角。
远处,兴登堡那扇用巨木和铁条勉强加固的大门后方,一双疲惫但锐利的眼睛正透过窥孔,冷冷地注视着外面发生的一切。
骑士凯恩·沃尔夫森卸下了他带有狼头浮雕的头盔,露出一张饱经风霜、胡茬杂乱的脸。他的银色板甲上布满了干涸的血污和深深的爪痕,胸前的家族纹章——一头咆哮的银狼,也几乎被污垢覆盖。
“看到了什么,爵士?”一个虚弱但强作镇定的女声从他身后响起。那是莉安娜,这座城堡名义上的主人,伦巴迪叛国死后,这里成为风临英雄利莱恩的封赏领地,她此时是家族里唯一幸存的女儿。她裹在厚重的斗篷里,脸色苍白如纸,手指紧紧攥着一把装饰意义大于实际用途的匕首。
凯恩没有回头,声音沙哑而冰冷:“看到了末日。野兽在吃人,人……也在吃人。”他顿了顿,补充道,“而且,他们要来找我们了,当附近所有的存粮吃光,饥饿会驱使他们来攻击内堡。”
莉安娜顺着未完全封死的箭垛望出去。曾经金黄的麦田,如今是龟裂的、寸草不生的黑色泥土。更远处,那条滋养了领地数百年的母亲河,如今只剩下浑浊发臭的河流,河岸上堆积着密密麻麻的鱼虾尸体,在惨淡的月光下反射出诡异的白光。植物早已大规模枯萎,连最顽强的荆棘都化为了枯黑的碎屑。幸存下来的动物,无论是温顺的鹿还是凶猛的野猪,都已异化,它们和人类一样,只能在黑夜的掩护下,为了下一口食物而疯狂。
“地窖里的粮食……”莉安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“最多再支撑两个月,如果还是现在这种配给的话。”凯恩转过身,目光扫过大厅里蜷缩在一起的几十个——大多是伤痕累累的士兵,以及少数幸运逃入城堡的农夫和仆人,个个面黄肌瘦,眼神麻木或闪烁着不安的光。“但水更麻烦,深井的水位还在下降,味道也越来越怪。”
突然,城堡外墙下方传来一阵疯狂的撞击声和呐喊!
“开门!奥森加的婊子!把粮食交出来!”
“我们知道你们有吃的!开门!不然烧了你们这破木头盒子!”
火把被点燃,映照出下方一张张扭曲疯狂的脸。人数比预想的更多,黑压压一片,至少有上百人。他们拿着各种五花八门的“武器”,甚至有人手里提着血淋淋的、不知是人是兽的肉块。
“是‘屠夫’克里夫的人!”一个士兵惊恐地喊道,“他们……他们攻破了西边的黑铁庄园,把老福特男爵一家都……都挂在了围墙上风干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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