拂晓前的微光勉强勾勒出柯温城狰狞的轮廓。最后一支箭矢的尖啸声散去,城墙下的敌人如同退潮般撤入远方的黑暗中,只留下满地狼藉和死亡的寂静。
沃尔夫子爵站在内墙的垛口边,铁手套紧紧攥着冰冷的石砖。他脸色阴沉得如同这破晓前的天空。目光所及,尽是惨烈——残破的旗帜斜插在尸体堆中,凝固的血液将墙砖染成深褐色,寥寥无几的士兵倚着武器,人人带伤,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呻吟是此刻唯一的旋律。这是一场榨干了最后一滴鲜血的防守,而敌人,显然明日还会再来。
他猛地转身,甲叶铿锵作响,大步走下城墙,沿着石阶深入城堡幽暗的腹地。沉重的橡木门被他一脚踹开,地下室浑浊的空气夹杂着恐惧和霉味扑面而来。
里面挤满了人——他的远房亲戚、仆役、还有临时征召的民夫。他们蜷缩在摇曳的火把光影下,女人的抽泣和男人不安的低语在狭小空间里回荡。
沃尔夫站定,冰冷的目光扫过每一张惶恐的脸。
“都听着!”他的声音嘶哑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,“今夜,所有人!我是说所有人——我的表亲们,你们的仆人,还有那些躲在这里的民夫,都要给我上墙!”
人群一阵骚动。一个肥胖的远亲,身上绸缎与这里的肮脏格格不入,挤出一丝讨好的笑:“沃尔夫,我的好外甥,这……这太危险了!他们只是些仆人和农夫,不懂战斗,上去也是送死啊……”
“送死?”沃尔夫踏前一步,阴影笼罩着那个亲戚,“留在下面就不是送死了吗?扎哈木人攻破城墙,你们以为能躲到哪里去?地缝里吗?”
另一个尖嘴猴腮的妇人,是他的某个姨母,尖声叫道:“我们可以从密道走!总能找到活路!让你的人顶住就是了!”
“活路?哈哈哈!”沃尔夫爆发出一阵狂怒的冷笑,声音震得灰尘簌簌落下,“告诉我,我们能逃到哪里去?是荒原,还是阳光下?离开柯温城,我们就是丧家之犬,一旦没有掩体遮挡,等待的将是死亡。”
他猛地伸手指着那些面露不悦和畏缩的亲戚们,怒吼在狭窄的空间里炸响:“你们这些蠢货!自私自利的蛆虫!城破之后,男人会被砍头,女人会遭受比死亡更可怕的命运!现在,你们却还在计较谁该出力?我收留你们,给你们食物和庇护,就是为了让你们在生死关头当缩头乌龟的吗?我真后悔!后悔收留了你们这些不知感恩的废物!浪费我的粮食,消耗我最后的希望!”
他的怒吼像鞭子一样抽打在每个人心上,但回应他的,更多的是躲闪的目光和无声的抗拒。
……
白昼终于到来,阳光却无法驱散城堡内的绝望。按照沃尔夫最后的命令,所有能行动的人,包括他自己疲惫不堪的残兵,都退入了最深处的地下室。寂静,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下来,只有人们压抑的呼吸声。
然而,意外总在最猝不及防时降临。
城墙之上,几个鬼魅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摸了上来。他们穿着宽大的兜袍,全身包裹着密不透风的黑布,甚至连眼睛都隐藏在一种看似轻薄、却能透光的纱布之后,让他们在阳光下也能清晰视物,却不露真容。他们动作敏捷如猫,鱼贯而入,没有发出任何警报。
城堡大门在他们身后被缓缓推开,更多的黑袍士兵涌入。白天的柯温城堡,因为所有人都躲藏起来,竟然毫无防守。这些扎哈木人轻易地进入了内堡庭院,开始粗暴地搜寻每一个角落,刀剑撬开房门,砸烂箱柜,目标明确地寻找着隐藏的入口。
地下室里的人们,起初只听到一些模糊的、不同寻常的响动,直到——
“扎哈木人!扎哈木人杀进来了——!”
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,不知从何处传来,瞬间刺穿了地下的寂静,也刺穿了沃尔夫心中最后的侥幸。
他猛地抬起头,脸上血色尽褪,握着剑柄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。那双原本燃烧着怒火和不甘的眼睛里,此刻只剩下了一片冰冷的死灰。
完了。一切都完了。
地下室的石墙回荡着撞击声,一声比一声猛烈。木屑从门板缝隙中簌簌落下,像垂死之人的最后喘息。
“顶住!以神之名,顶住!”老管家洛利克嘶吼着,他那身褪色的蓝罩衫早已被汗水浸透。七八个男人用肩膀死死抵住摇晃的门板,他们的眼睛因恐惧而圆睁。
沃尔夫站在最大地下室中央,手中长剑颤抖。
“他们怎么能……现在明明是白天……”沃尔夫喃喃自语,声音被又一声猛烈的撞击吞没。
木门终于爆裂开来。
第一个扎哈木战士冲入地窖,他比沃尔夫见过的任何骑士都要高大,粗糙的斗篷上沾满干涸的血迹,脸上罩着只露出双眼的金属面甲。他手中双刃战斧一挥,站在最前面的渔夫马库斯便悄无声息地倒下,头颅滚落到沃尔夫脚边,眼睛还圆睁着。
“点亮所有蜡烛!不要黑暗!”洛利克大喊,但恐慌已如野火蔓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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