破浪法舟又航行了半月有余,期间穿越了数片气象诡异的海域,有时晴空万里却突降冰雹,有时风平浪浪静之下暗流汹涌,更有一次险些闯入一片终年不散的七彩迷瘴,亏得墨长老经验丰富,才及时规避。
这一日,远方海平线上,终于出现了一片连绵的阴影。随着法舟靠近,那阴影逐渐清晰,化作一座座奇峰突起、笼罩在朦胧灵雾之中的巨大岛屿。岛屿上空,隐约可见各色流光飞遁往来,如同繁星点缀。
“前方便是‘千礁群岛’了,算是海外修真界一处不小的聚居地与交易坊市。”墨长老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,“法舟会在此停留三日,补充物资,诸位可自行上岸活动,但切记莫要惹是生非,此地规矩与内陆不同。”
法舟缓缓驶入一处天然形成的、被诸多岛屿环抱的巨大港湾。港湾内停泊着形形色色的船只,有比破浪法舟更庞大、装饰华丽的楼船,有简陋却刻画着狰狞海兽图腾的木筏,甚至还有完全由巨大贝壳或某种发光水母构成的奇异座驾。
张生随着几名宗门弟子踏上码头,一股与仙朝内陆截然不同的、混杂着海腥、灵药、异兽气息和某种躁动活力的空气扑面而来。
街道由巨大的白色珊瑚礁石铺就,两旁建筑风格迥异,有的如同倒扣的海螺,闪烁着珍珠般的光泽;有的则像是用整块巨木掏空而成,缠绕着生机勃勃的藤蔓与发光花朵;更有甚者,直接就是悬浮在半空的、由云雾托起的亭台楼阁。
许多人的服饰与他所知大相径庭。有人身披色彩斑斓、仿佛用鸟羽编织的大氅;有人仅着简单的皮裙或纱衣,露出古铜色的肌肤和繁复的靛蓝色刺青,那刺青隐隐流动,似乎蕴含着特殊的力量;更有女子以活着的、散发着微光的海藻为衣,随着步伐摇曳生姿。
更引人注目的是,不少修士身上带着明显的非人特征。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,耳后生着透明的、如同鱼鳍般的器官,行走间带起细微的水汽;一个壮汉裸露的手臂上覆盖着细密的青色鳞片,在阳光下反射着金属光泽;还有孩童模样的修士,身后拖着一条毛茸茸的、如同松鼠般的尾巴,灵活地摆动着;更有一队巡逻的卫士,额生独角,瞳孔是冰冷的竖瞳,气息彪悍,显然是拥有某种强大海兽或异族血脉。
这里似乎对这类“异状”习以为常,无人投以异样目光。灵气属性也更为斑杂狂放,水属性、风属性尤为浓郁,但也夹杂着许多张生未曾感受过的奇特波动。
“快看!是‘鲛纱’!据说一尺千金呢!”
“那边有卖‘雷音海胆’,对修炼雷法大有裨益!”
“新到的‘迷雾森林’特产,‘惑心菇’,炼丹圣品啊!”
叫卖声、议论声此起彼伏,使用的语言虽与仙朝官话大同小异,却带着独特的海岛腔调,语速更快,尾音常常上扬。
张生收敛气息,如同一个普通的过客,在熙攘的人群中穿行。他体内心核微微运转,感应着周围的气息。他发现,这些身具灵兽特征有少数几个气息阴冷、如同深海水母般的修士,让他体内的变异的世界产生了一丝微弱的亲和感。
他走进一家看似普通的店铺,里面售卖着各种海外特有的材料。店主是一位头发蜷曲如海藻的老者,眼皮耷拉着,似乎对生意并不热心。
张生目光扫过货架,落在几块不起眼的、散发着微弱空间波动的暗蓝色石头上。
“虚空石?”他拿起一块,感受着其中与仙朝境内略有不同的空间属性。
老者抬了抬眼皮,嗓音沙哑:“客人好眼力,这是‘深蓝虚空石’,产自万丈海沟,稳定性不如内陆的,但蕴含一丝水空交融之意,炼制某些特殊储物法器或阵盘有奇效。”
张生又看向旁边一罐密封的、里面翻滚着灰色雾气的瓦罐。
“这是……‘蚀魂雾瘴’?来自何处?”
“西边‘腐烂之海’边缘刮来的,剧毒,腐蚀神魂,金丹修士沾上也麻烦。客人要小心。”老者提醒道。
张生心中微动,这蚀魂雾瘴中蕴含的负面能量,对他而言却是补品。他没有表露,只是平静地询问了价格,购置了一些深蓝虚空石和那罐蚀魂雾瘴。
离开店铺,他继续漫步。在一处十字路口,他看到几名身披羽氅、脸颊两侧有着彩色翎羽特征的修士,正围着一个地摊,地摊上摆放着几枚闪烁着电弧的奇异鸟蛋。不远处,一群身上带着水生特征、皮肤滑腻的修士,正在围观一场斗兽——两只形如巨蟹、却长着毒蝎尾钩的怪异海兽正在透明的水罩中殊死搏杀。
这就是海外修真界。没有仙朝那般严密的秩序与阶层,更加自由,也更加直接,弱肉强食的法则体现得淋漓尽致。
张生走到一处僻静的海崖边,望着下方礁石林立、波涛汹涌的海面,心中思绪翻涌。这里的环境,与他体内的火焰之力既有冲突,也有互补。那无处不在的旺盛生机之下,是海洋本身蕴含的、比陆地更深沉的死亡与寂灭。
他感应到,在岛屿的更深处,或者说在更遥远的海外,存在着几股让他幽冥心核都为之悸动的气息——有的是极致的生命之力,有的则是万古不化的玄冰死寂,还有的,是如同之前遭遇的溟渊鲲一般的深渊气息。
他握了握袖中的那罐蚀魂雾瘴,一丝幽冥之力探入,罐中的灰色雾气仿佛受到吸引,微微躁动起来。
就在这时,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,带着好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:
“这位道友面生得很,是从中土仙朝来的吧?身上这股……独特的气息,在这千礁群岛,可不多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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