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重的警用装甲运兵车,载着四人小队和他们用道德煎熬换来的“战利品”,碾过迪拜阿治曼区域被冰雪覆盖的废墟街道,最终停靠在了他们来时的那处僻静码头。与出发时那份带着明确目标和些许期盼的心情截然不同,归途中的车厢内,弥漫着一种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压抑。
每个人都心事重重,仿佛有一块无形却沉重无比的巨石,不仅堵住了他们的胸口,更扼住了他们的喉咙,让任何试图交流的话语都变得艰难而苦涩。窗外呼啸的风雪声,此刻听来也像是那些医院幸存者临死前的哀嚎与控诉。
没有人说话。亚瑟专注地驾驶着车辆,刚毅的脸上如同覆盖了一层寒冰,看不出任何情绪,只有紧抿的唇线透露着他内心的不平静。尼克坐在副驾驶,一反常态地没有摆弄他的武器或者喋喋不休,他只是低着头,粗壮的手指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M249冰冷的枪身,目光怔怔地看着脚下晃动的车厢地板,仿佛要将那里看出一个洞来。
陆明锐和苏澜并排坐在车厢中部。苏澜将头偏向窗外,怔怔地看着那些飞速倒退的、被遗弃的车辆和建筑残骸,眼神空洞而迷茫。她清丽的脸庞上失去了往日的光彩,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哀伤与挥之不去的负罪感。那双曾经清澈灵动、仿佛会说话的眼眸,此刻如同蒙尘的明珠,黯淡无光。即使是在这昏暗颠簸的车厢内,她侧脸的轮廓依然优美得令人心动,但那眉宇间化不开的忧郁,却让她呈现出一种脆弱而易碎的美,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。她环抱着自己的双臂,这是一个下意识的自我保护姿势,仿佛这样就能抵御外界冰冷的寒意和内心汹涌的谴责。
陆明锐坐在她身边,能清晰地感受到从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冰冷的失望和疏离。他的内心同样备受煎熬,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医院铁门前那血腥残酷的一幕——大叔被木刺透胸时惊愕痛苦的眼神,哈里发医生可能已然遭遇不测的结局,以及苏澜最后看向他时,那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失望的泪眼。每一次回忆,都像是一把钝刀子在切割他的良心。他知道,那个决定在理性上是正确的,是为了团队,为了大发生存的唯一选择,但在情感和道德上,它无疑是一道血淋淋的伤口,刻在了他和苏澜,以及每一个团队成员的心上。
车辆终于抵达码头。众人沉默着开始卸货,将那些沉重的弹药箱和至关重要的血液保温箱转移到快艇上。整个过程几乎是在无声中进行,只有物品碰撞发出的沉闷声响和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,更加凸显了气氛的凝滞。
物资转移完毕,到了分别的时刻。
亚瑟站在装甲车旁,目光扫过眼前三人。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,打破了沉默:“我就送到这里了。”他的声音依旧沉稳,但少了几分以往的凌厉,多了一丝复杂的意味。“谢谢你们的……合作。祝你们好运。”
陆明锐走上前,伸出右手。亚瑟看了看他的手,稍作迟疑,还是伸手与他用力一握。
“也祝你好运,亚瑟。一路平安。”陆明锐真诚地说道。尽管相识于胁迫,期间也经历了背叛与猜疑,但最终,亚瑟用他的专业和底线赢得了他们的尊重。此去阿布扎比,前路同样吉凶未卜。
尼克也走了过来,用拳头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亚瑟结实的肩膀,“嘿,大兵,一定要活着回到你的祖国!”
亚瑟点了点头,没有再多说什么,转身利落地钻回装甲车驾驶室。发动机再次发出低吼,沉重的装甲车调转方向,沿着海岸公路,坚定不移地向着阿布扎比的方向驶去,最终消失在了茫茫的风雪与迷雾之中,如同一个孤独的骑士,奔向属于自己的未知命运。
“祝他一路平安吧。”陆明锐望着装甲车消失的方向,轻声说道,仿佛在为自己,也为同伴祈求。他收回目光,和尼克一起解开缆绳,启动了快艇的引擎。
快艇缓缓驶离码头,破开墨蓝色的海水,朝着外海Amadea号的方向驶去。苏澜依旧坐在船舱里,抱着膝盖,将下巴搁在膝盖上,目光没有焦点地望着某处,一言不发,仿佛沉浸在一个只有她和那些逝去亡魂的世界里。
航线设置好后,快艇进入自动驾驶状态。陆明锐走到苏澜身边,默默地坐了下来。船舱内空间狭小,他能清晰地闻到苏澜发间淡淡的清香,与海风的咸腥混合在一起。
他看着苏澜那写满失落和自责的侧脸,心中一阵抽痛。他知道,有些话必须说开,否则这根刺会永远扎在两人之间,甚至影响整个团队的凝聚力。
“还在想医院的事?”陆明锐的声音很轻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。
苏澜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,但她没有回头,也没有回答,只是将目光投向舷窗外翻滚的浪花,用沉默表达着她的不满与悲伤。
陆明锐看着她这副模样,心中叹了口气。他知道,简单的安慰毫无意义,他必须将那些冰冷而残酷的现实剥开给她看,即使这可能会让她更难受,但也可能是让她走出自责的唯一方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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