火星还在河面上漂。
我盯着那几点微光,它们顺着水流滑得不快,像是被什么东西托着。水太黑,看不清底,但我知道这河不会无端出现浮点。追兵扔下来的火油烧不了这么久,除非下面有东西接住了它。
谢琬靠在我胸前,呼吸很浅。她的手还抓着我的衣服,但力气小了很多。刚才那一摔让她受了重创,我不能让她再泡下去。
“抓紧。”我说。
我没等她回应,用左臂划水,把方向调向火星来的路径。右臂已经完全使不上力,指尖发麻一直窜到肩膀。伤口在水里泡久了,血混在暗流里散开,我自己都闻到了铁锈味。
靠近了才发现,那不是什么火油残烬。
是一块木头。
半沉在水里,边缘被泡得发白,上面还缠着几根断裂的藤条。它随着水流缓缓移动,火星就是从木缝里透出来的余光。有人在上面做过手脚——不是随便扔的。
更让我愣住的是,木头上有一道刻痕。
我拖着谢琬靠近,借着最后一点火光细看。
一个“昭”字。
刀口很深,笔画方正,像是用短刃一点点凿出来的。这不是新刻的,边角已经被水流磨过,但依然清晰。和我在皇陵壁画角落看到的那个标记一模一样。
我心跳了一下。
那地方没人知道,连守陵人都没注意过。可二十年前,皇后就在这条逃生路上,给我留了记号?
“你看到了吗?”我问谢琬。
她抬起头,湿透的头发贴在脸上,顺着我的视线望过去,手指慢慢伸向那块木头。
“这是……母后留的?”她声音发抖。
我没答。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。关键是这块木能不能撑住我们。
我伸手去够浮木,左臂刚用力,身体就往下沉了一截。伤口崩裂,血又涌出来。但我抓住了那根藤条,把人往木面推。
谢琬试了两次才爬上去,整个人趴在上面动不了。我咬牙把自己拽上来,找到一处凹陷卡住腰,左手勾住藤蔓绑死的位置。这木头比看着结实,虽然腐朽,但主干没断,底下还有气囊一样的空腔,能浮。
火星渐渐灭了。
四周重新陷入黑暗,只有水流声在耳边响。我靠着木头喘气,冷意从骨头缝里钻上来。失血加上低温,脑子开始发沉。我知道不能睡,可眼皮像压了石头。
“你还醒着?”谢琬轻声问。
“没死。”我说。
她动了动,侧身靠过来一点,“你说……她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会掉下来?”
我没说话。
但我知道答案。
这条河是皇陵排水旧道,设计时就考虑过紧急撤离。悬崖那边的藤蔓位置、燃烧物投放点、水流速度——所有数据都能对上。皇后当年布局,不只是为了逃命,是为了让某个特定的人,在特定时间,走这条特定的路。
而我,正好踩进了她的格子。
谢琬的手慢慢覆上那个“昭”字,指尖摩挲着刻痕,“她连你的名字都刻好了……她是不是……见过你?”
“不可能。”我说,“我还没穿来。”
“那她怎么知道你会叫楚昭?”
我闭了下眼。
这个问题没法答。也许她不知道名字,但她知道“他会来”。她留下线索,不是给某个人,是给那个注定要破局的人。
就像玉珏会找到谢琬,虎符会出现在石室,这块木头,也只会被我认出来。
这就是她的局。
不是算命,是设局等棋子落位。
我抬起还能动的那只手,摸了摸袖子里的折扇。扇骨上全是我自己刻的卦象,都是后来推演补的。可现在我想试试她用过的法子。
割开掌心,血立刻涌出来。
我在浮木表面画了一卦:坎为水,其位在北。
这是她在手札里提过的一句口诀——“水行极处,反归生机”。她说过,当一切都被困住时,往最不可能的方向走,反而有出路。
血滴下去的瞬间,木头轻轻震了一下。
不是错觉。
它自己动了,缓缓调头,朝着北侧支流偏过去。像是被什么机关牵引着,又像是感应到了某种指令。
“它在走!”谢琬低声道。
我盯着前方,一句话没说。
这木头有问题。不是自然漂浮,是被人做成活的。可能内部有配重装置,也可能用了磁石引路。不管是哪种,能做到这种地步的,只有掌握皇陵全图的人。
而那个人,已经死了二十年。
水流开始变化,从急转缓。空气流通起来,带着一丝凉风。说明前面有出口。
我们顺着北流漂了大概一炷香时间,河道突然变宽。头顶岩壁拉开缝隙,微弱的天光透进来,照出水面波纹。
前方出现一个洞口。
不高,也就一人多高,边缘长着青苔。洞内干燥,地面有明显人为踩踏的痕迹。我划了几下靠近,先把谢琬扶上去,自己撑着岩石爬出水面。
她坐在地上咳了几声,吐出一口冷水。
我也跟着坐下,浑身湿透,衣服贴在身上像铁皮。伤口疼得厉害,左臂血流不止,但我没力气包扎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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