浮木停在洞口,最后一星火光熄灭。
我盯着那截卡在石缝里的朽木,没再说话。谢琬靠在岩壁上喘气,手指还贴着刻字的痕迹。我知道她想问什么,但现在不是时候。
外面风声变了。
从林子那边传来一阵极轻的摩擦声,像是布料刮过树皮。我慢慢撑起身子,左臂的伤口还在渗血,一动就抽着疼。我低头看了眼袖口,湿布黏在裂口上,颜色发暗。
“别出声。”我压低声音。
谢琬抬头看我,嘴唇动了下,没发出声音。
我挪到洞口边缘,侧身往外望。天光灰蒙蒙的,林子里雾气未散,几棵老树歪斜着枝干,像被谁硬生生折断后又长歪了。三十步开外有片空地,地上铺着落叶,踩上去不会留痕——但正适合埋伏。
我没看到人,可我知道有人在等。
刚才那阵风里夹着一丝铁锈味,不是我的血。是箭镞上的东西,涂了防潮的药粉。这种味道我在皇陵机关室闻过,只有裴党特制的箭才有。
我退回洞内,从怀里摸出两块玉珏。一块刻着“昭”,另一块嵌着“琬”。它们原本不该合在一起,但现在必须碰一次。
“待会不管发生什么,你趴在地上别抬头。”我说。
谢琬点头,脸色发白,但眼神没乱。
我抓起她的手腕,把她带到洞内最深的角落,自己转身走向出口。每走一步,肋骨处就传来一阵钝痛,像是有根钉子在里面来回滑动。我不去管它,走到洞口时猛地一脚踹翻旁边一块半埋的石头,让它滚向林子方向。
石头撞上一棵树,发出响动。
四面树影一颤。
下一秒,上百支箭从高处射了下来。
箭雨密得看不见空隙,全都冲着洞口来的。我早就在石头滚出去的瞬间扑向左侧,一把将谢琬拽倒的同时用身体挡住她。一支箭擦着我肩膀钉进岩壁,震得整块石头都在抖。
“他们来了。”我说。
谢琬咬着牙,“多少人?”
“至少一百二十个弓手,分三层站位,最高处那个带头的用的是北疆弯弓。”我靠着岩壁喘了口气,“这不是普通追兵,是裴仲渊最后那批死士。”
她没说话,只是抓紧了裙角。
我知道她在怕。换了别人早就瘫了。但她没动,也没喊,这就够了。
箭雨停了片刻,林子里传来脚步声,有人在调整位置。这是第二轮前的间隙,最多十息。
我抓紧时间把两块玉珏合在掌心。它们接触的一瞬,指尖发麻,像是有电流窜过。这不是幻觉,是材料里的某种矿物反应——当年皇后设局时就计算过光线折射角度。
我闭眼回想皇陵壁画上的星轨图。
紫微垣七曜连珠,其光可破阴邪。
我举起双玉,用力往地上一磕。
两块玉撞在一起,发出一声脆响,紧接着爆开一团刺眼的白光。那光不像火,也不像闪电,更像是一颗星突然炸开,瞬间照亮整个林子。
射来的箭簇在空中猛地一偏,金属嗡鸣作响,像是被什么力量推了一把。大部分钉进树干,离我们最近的几支落在脚边,尾羽还在抖。
林子里安静了一瞬。
我知道他们看不清东西了。强光会让瞳孔收缩,短时间无法适应黑暗。这效果只能维持七八息。
我立刻起身,拉着谢琬就往外冲。不能等第二轮,必须抢在这点时间里打破阵型。
我们贴着岩壁跑出五步,前方一棵倒下的巨木横在地上,正好能挡视线。我刚要绕过去,头顶树枝一响,一个人影跳了下来。
是领头的那个。
黑巾蒙面,手里握着一把弯刀,刀刃朝下,直劈我脑袋。
我侧身躲开,刀锋擦着肩头划过,割破衣服。他落地很稳,转身又是一刀,逼得我后退两步。
谢琬被逼到边上,差点踩空跌进一个坑里。那是陷阱,上面盖了树叶,专等我们往里跳。
“装神弄鬼的东西!”那人开口,声音沙哑,“你以为这点伎俩能活命?”
我没理他,盯着他的动作。他出刀快,但每次发力时左肩都会顿一下。这个细节在刚才他跃下的瞬间就被我记住了。
我故意往右边闪,他果然跟着追,刀路拉得太开。就在他重心前移的刹那,我左手猛地勾住他腰带,右肩狠狠撞向他左肩窝。
他闷哼一声,动作僵住。
我顺势把他往前一带,直接拉到自己身前,一手掐住他喉咙,把他当成盾牌挡在面前。
林子里的弓手立刻停手。
我知道他们会犹豫。这些人训练严格,绝不会误伤首领。只要我还抓着他,他们就不敢放箭。
“你左肩受过弩伤。”我贴着他耳朵说,“三年前在北境,被人从背后偷袭。每逢阴雨天就会发酸,对吧?”
他身体一僵。
“我不是猜的。”我冷笑,“你们队列站位的时候,你左边两个人比右边矮半个头。你是靠他们的高度来判断距离的——因为你的左眼视野受限。再加上你刚才落地时本能用手撑地,而那只手正是左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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