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,聚居地的空地上就炸开了争吵。
“凭什么他们先挑粮食?”一个金发碧眼的欧洲矿工把手里的麻袋往地上一摔,粗布袋子裂开个口子,褐色的麦粒滚出来,混着泥尘。他指着正在分发救济粮的华工老李,嗓门像被砂纸磨过,“我们昨天跟监工拼命的时候,你们躲在后面!现在倒好,想坐享其成?”
老李握着木勺的手紧了紧,指节泛白。他身后的华工们也炸了锅,阿杰年轻气盛,往前一步喊道:“谁躲了?要不是我们天宇哥用后背扛那铁棍,你们早被打散了!”
“铁棍?”欧洲矿工冷笑一声,露出胳膊上的伤疤,“这是上次为了护着你们的人,被监工打的!现在跟我提这个?”
争吵像野火般蔓延开。二十多个欧洲移民围了上来,个个面带怒色;华工们也放下手里的活计,站成一排,双方剑拔弩张,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。
天宇刚从水牢探查回来,听到动静赶紧拨开人群。他身上还带着地窖的霉味,看见滚了一地的麦粒,眉头瞬间拧成疙瘩:“怎么回事?”
“天宇哥,他们抢粮!”阿杰红着眼喊道。
“抢?”欧洲矿工里的领头人——那个叫伊凡的金发青年往前一步,手里攥着块石头,“我们只是要拿回自己该得的!昨天说好按人头分,现在你们的人多拿了两袋,当我们瞎吗?”
天宇看向负责分粮的老李。老李避开他的目光,低声道:“是……是多拿了点。张婶说,咱们的人里有三个孕妇,得补补……”
“孕妇?我们就没有老人孩子?”伊凡的母亲——那个瘸腿的妇人拄着拐杖走过来,指着角落里蜷缩的少年,“我儿子发着烧,昨天就喝了点稀粥,你们的人却在偷偷煮鸡蛋!”
这话像针一样扎在人群里。华工们的脸色有些不自然,欧洲移民的怒气更盛了。周先生赶紧打圆场:“误会,都是误会,多拿的我们退回来……”
“退回来就完了?”一个欧洲佃农突然喊道,“上次分药也是!你们把好的草药都藏起来,给我们的全是枯叶子!真当我们不懂草药?”
天宇的心沉了下去。他知道这事——华工里的老中医确实把品相好的草药留给了自己人,理由是“咱们的体质跟他们不一样,得用最好的”。当时他没在意,没想到成了现在的导火索。
“还有水井!”又有人喊道,“你们总在井边洗那些带血的布条,现在井水都发腥了!我们说了多少次,你们就是不听!”
华工们也来了气。阿武喊道:“那井是我们先找到的!要不是我们清理了井里的石头,你们连水都喝不上!洗布条怎么了?那是救过人的,又不脏!”
“不脏?我们的孩子喝了那水就拉肚子!”
“你们就是故意的!想把我们都折腾病了,好独占聚居地!”
污言秽语像冰雹般砸过来,双方推搡起来。伊凡的拳头擦着阿杰的脸过去,阿杰抄起地上的木棍就要还手,被天宇死死按住。
“都住手!”天宇的吼声压过了所有争吵,他指着满地的麦粒,“这些粮食,是大家一起从矿场粮仓抢回来的;这口井,是所有人一起清理的;昨天打跑监工,更是不分你我!现在为了这点东西吵成这样,对得起那些受伤的人吗?”
人群安静了些,却没人吭声。伊凡别过头,盯着地上的石子;阿杰的胸口还在起伏,显然没消气。
陈老爹拄着拐杖走过来,叹了口气:“天宇,这不怪他们。”他看向欧洲移民,“他们刚来的时候,矿主故意挑事,说华工抢了他们的活计,还克扣他们的口粮,让他们以为是咱们害了他们。”
周先生也补充道:“前几年,县里的华工和欧洲移民打过一架,因为争抢码头的搬运活,死了三个人。从那以后,两边就结下了梁子,互相提防着。”
天宇这才明白,眼前的冲突不是偶然,是积怨已久的爆发。矿主和地主们最擅长的就是分而治之——让华工和欧洲移民互相敌视,他们好坐收渔利。
“我知道你们心里有气。”天宇走到伊凡面前,放缓了语气,“但你们想想,矿主给你们的工钱,是不是比给华工的还少?地主收你们的租子,是不是比收当地人的高?”
伊凡愣住了。他确实听说过,华工的工钱低,但他不知道,自己的工钱比华工还要少两成——矿主说“你们是外国人,花销大,所以扣得多”,他一直信以为真。
“还有粮食。”天宇又看向那个瘸腿妇人,“矿场的粮仓里,好粮食都被矿主运走了,留给咱们的都是掺了沙子的。昨天抢回来的,已经是最好的了。至于鸡蛋,”他看向老李,“那是张婶从自己口粮里省出来的,给三个孕妇分了,确实没给别人,是我们考虑不周,我给大家道歉。”
他对着欧洲移民深深鞠了一躬。伊凡的母亲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又咽了回去。
“水井的事,”天宇继续道,“从今天起,分时段用水。上午归你们,下午归我们,晚上大家一起用。华工不再在井边洗带血的布条,我们另外挖个坑专门处理。草药也重新分,由陈老爹和伊凡一起监督,保证公平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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