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月的京师,金黄的银杏叶铺满了百草轩门前的石阶。小木正将新到的黄山毛峰装入青瓷罐,忽见福贵急匆匆从外头回来,袖口沾着未干的墨迹。
"掌柜的,永盛堂今早挂出新匾——'御药供奉'。"福贵压低声音,"听说赵天豪带回了贵妃娘娘的手谕。"
小木的手停在瓷罐边缘。他想起那半片染血的缅邦香囊,像一片阴云飘过心头。转身从多宝格里取出一本泛黄的《宫廷药案录》,翻到记载"嘉靖年间香药案"的那页,指尖轻轻划过"香可通窍,亦可乱神"一行小字。
"备车,我去周府送新茶。"小木将茶叶分装成两盒,一盒贴上红签,一盒素白无字。
周府书房里,檀香袅袅。周大人捻着素白盒子里的茶叶,忽然道:"这茶似乎比往常多焙了半刻火候?"
"大人明鉴,"小木垂首,"火候重些,可去寒湿,但也易生燥气。"
周大人颔首,看似随意地提起:"近日贵妃娘娘雅好香道,永盛堂进献的'七香丸'颇得青睐。"他推开窗,让秋风卷入,"只是香道精深,不知底细的香,闻久了恐伤经络。"
小木回到铺子时,暮色已沉。他让福贵取出所有香药方剂,在灯下一一核对。当翻到林薇薇亲笔注释的"香药相克表"时,目光凝在"龙涎香与瑞脑相冲,久用损心神"一行。
"福贵,你明日去查永盛堂'七香丸'的用料。"
三日后,福贵带回一包偷偷弄来的药丸。小木刮下少许粉末,在银盏中与茶水相融,又加入几滴特制的验药水。液体渐渐变成诡异的紫红色——这是瑞脑超量的征兆。
"他们竟敢在贡药中做手脚!"福贵震惊。
小木摇头:"未必是手脚。若按古方,龙涎香该用南海贡品,他们或许用了廉价的西洋货。两香药性本不同,混用便成相克。"
正在此时,门外传来急促的叩门声。太医局的小吏气喘吁吁:"掌柜的,贵妃娘娘头风发作,太医院请您去会诊!"
宫灯初上的慈宁宫偏殿,药香浓郁。小木跪在珠帘外,听太医描述病情:贵妃连日头痛欲裂,服用七香丸后反而加重。
"民女可否看看娘娘近日用的香药?"小木请示。
当香盒呈上时,小木心中一震——这盒子的鎏金纹样,竟与师父手札中记载的"前朝冤案"证物极其相似。他谨慎地取香嗅闻,果然发现龙涎香有异。
"启禀娘娘,"小字斟句酌,"此香宜配清心茶饮。民女铺中恰有新到的庐山云雾,可解香燥。"
回铺后,小木连夜配制"解香茶"。他不用猛药,只以绿茶为底,佐以薄荷、菊花等清轻之品,却暗藏一味师父传的"引香草"——此物可化香毒于无形。
贵妃服用三日后,头痛果然缓解。永盛堂的香丸被搁置,但小木并无喜色。他让福贵暗中查访,发现赵天豪近日与西域香商往来密切。
十一月的初雪夜,小木在铺堂独坐。炉上煨着一壶普洱,茶香与药香交融。他想起师父曾说:"香茶如人心,浮沉之间见真性。"忽然心念一动,将"解香茶"方子公之于众,还特意注明"宜配粗茶,忌用贡品"。
这招看似自贬身价,却暗合了圣上近来"倡俭抑奢"的旨意。果然,几日后市井流传"百草轩粗茶胜贡品"的美谈,连御史台都有人上书称赞"民间有真味"。
腊月祭灶日前,宫中传出消息:贵妃娘娘开始简装素服,还将部分香药赐给了寺院。永盛堂的"御药供奉"匾额虽未摘下,但已门庭冷落。
年关将至,小木却闭门谢客,专心编纂《香药辨证》。书成那日,他在扉页题字:"香者,天地清气;药者,草木精魂。清气通神,精魂养命,二者相得,方为至道。"
他不知道,这本看似寻常的药书,正被一位入京觐见的缅邦使者悄悄带回南方。而使者行囊中,还有一封用缅文书写的密信,信中画着一株奇特的七叶莲——与百草轩院中那株,竟有八分相似。
春雪初融时,福贵在整理库房,偶然发现一个藏在梁上的小匣。匣中是林薇薇年轻时的几页日记,记载着她与一位缅邦药师的友谊,末尾写着:"七叶莲开日,香飘万里时。"
小木抚摸着泛黄的纸页,忽然明白,师父留下的不仅是药方,更是一条跨越疆域的药香之路。而这条路上,永盛堂或许只是第一道关卡。真正的风浪,还在远方酝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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