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句带着俏皮的问话,在死寂的庭院里,显得格外清晰。
“大王,要不要……尝尝?”
跪了一地的宫人,连呼吸都停滞了。
完了!贵人一定是疯了!
竟敢用这种街边小贩般的语气和人王说话!还拿着一只油腻腻的烤羊腿!
刘全两眼一黑,感觉自己离人头落地,只差大王一句话的距离。
帝辛没有说话,他只是看着苏妲己。
看着她脸上那恰到好处的惊慌,和眼底深处藏不住的狡黠。
他忽然笑了。
不是那种君临天下的威严冷笑,而是发自内心的,觉得有趣的笑声。
他没有伸手去接,而是直接上前一步,就着苏妲己的手,张口咬下了一大块烤得外焦里嫩的羊肉。
动作粗犷,充满了原始的野性。
满院的宫人,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。
胡喜媚更是瞪圆了眼睛,小嘴微张,手里的半只烤羊都忘了啃。
我的!大王吃了我的羊腿!
帝辛咀嚼着,感受着那股混着香料和炭火气息的霸道肉香在口中炸开。
没有御厨的精雕细琢,没有繁复的调味。
却比他吃过的任何山珍海味,都更来劲!
“好吃!”
他毫不吝啬地给出了评价。
然后,他从苏妲己手中拿过那只硕大的羊腿,旁若无人地又撕咬了一大口。
帝辛的目光,扫过那个还在散发着热气的简陋土窑,又看向苏妲己。
“这炭,是你做的?”
苏妲己脸上带着一丝得意,微微屈膝。
“回大王,是臣妾在冀州时,跟老猎户学的野外法子。冬天没炭烧,总不能活活冻死。”
她的话半真半假,既解释了炭的来历,又巧妙地点出了自己被苛待的事实。
帝辛何等人物,瞬间就明白了其中关窍。
他的脸色沉了下来。
不是对苏妲己,而是对这背后的小动作。
孤的女人,你们也敢动手脚?
“刘全。”帝辛的声音不大。
“奴……奴才在!”刘全魂都快吓飞了,连滚带爬地挪了过来。
“说。”帝辛只吐出一个字。
刘全哪里还敢隐瞒,竹筒倒豆子一般,将内务府如何克扣炭火,如何拿王后懿旨当挡箭牌的事情,一五一十地全说了出来。
他说得声泪俱下,仿佛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。
整个庭院,温度仿佛降到了冰点。
那些侍卫和宫人,连头都不敢抬。
他们能感受到,人王身上散发出的那股,即将爆发的怒火。
然而,帝辛没有发火。
他只是平静地对身后的一名内侍吩咐道。
“传孤王口谕。”
“内务府总管张德,玩忽职守,克扣宫份,着即刻杖责五十,贬为杂役,永不录用。”
内侍躬身领命:“是!”
杖责五十!贬为杂役!
这道命令,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。张德可是王后的人!大王这是在毫不留情地打王后的脸!
可这还没完。
帝辛的声音再次响起,这次是对着所有人说的。
“再传一道口谕。”
“从今日起,长乐宫所有用度,皆为最优等。每日所需,必须在各宫之先,最先送达!”
“若有延误,若有克扣……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众人,最后落回苏妲己身上。
“孤王不希望,贵人再为了取暖,亲自动手和泥巴。”
这句话,比任何惩罚都来得诛心。
它清清楚楚地告诉所有人,苏妲己,是他帝辛罩着的人!
“奴才……遵旨!大王圣明!”
刘全激动得热泪盈眶,拼命磕头,额头都磕红了。
长乐宫的宫人们,也跟着山呼万岁,声音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对苏妲己的无限崇拜。
这位贵人,真的能带他们过上好日子!
帝辛似乎很满意这个效果。
他看了看周围那些简陋的火盆和烤架,又看了看自己手里啃了一半的羊腿,忽然觉得很有趣。
他一脚踢开一个跪着的太监,自己大马金刀地在一个小板凳上坐了下来。
“都起来吧,别跪着了,碍眼。”
他挥了挥手。
“今天,孤王也尝尝你们这乡野的乐子。”
他指着那些烤得滋滋冒油的肉串。
“给孤王也来几串。”
一时间,所有人都傻眼了。
大王……要和他们一起吃烤肉?
还是苏妲己反应最快,她立刻对还愣着的青儿和喜儿使了个眼色。
“还不快给大王烤肉!”
“哦哦!”
喜儿第一个反应过来,也顾不上心疼自己的羊腿了,屁颠屁颠地拿起几串最好的肉,有模有样地在火上烤了起来。
青儿也连忙放下琵琶,手忙脚乱地帮忙。
帝辛就这么坐在火盆边,看着这群人忙活,偶尔咬一口手里的羊腿,竟觉得比坐在鹿台上批阅奏章还要惬意。
他甚至招呼自己的贴身侍卫。
“你们也别站着了,都坐,一起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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