比干走出龙德殿的那一刻,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都被抽走了大半。
他手中紧紧攥着那卷丝绸,脚步沉重,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。
他没有回自己的亚相府,而是直接去了新成立的督查司。
那地方,前身是宗人府一处废弃的别院,阴冷潮湿,如今挂上了“督查司”的牌匾,更添了几分肃杀之气。
“来人。”比干的声音沙哑得像一块被砂纸磨过的木头。
“把卷宗上第一个名字,镇远伯,给老夫‘请’过来。”
他特意加重了那个“请”字。
属下心领神会,立刻带人离去。
比干独自一人坐在空旷的大堂里,将那份苏妲己给的名单,缓缓在桌上展开。
镇远伯,与他相识三十载,曾一同饮酒,一同在先王灵前起誓,要共保大商江山。
名单上第二个,吏部侍郎张贺,是他的门生。
第三个……第四个……
每一个名字,都曾是一段鲜活的记忆,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。
如今,他们都成了这卷“生死簿”上的一个个冰冷的字符。
比干闭上眼,再睁开时,眼中只剩下了一片死寂的灰。
既然选择了做刀,便不能有感情。
……
亚相比干在督查司大开杀戒的消息,像一阵寒风,一夜之间吹遍了整个朝歌的官场。
所有人都知道,那份传闻中由苏贵人亲手拟定的名单,就是悬在他们头顶的铡刀。
而握着这把铡刀的,偏偏是他们过去最敬重、最信赖的王叔比干!
恐慌,在王公贵族之间疯狂蔓延。
第二天一早,天还没亮,首相商容的府邸外,就跪满了前来求救的官员。
“相爷!您救救我们吧!”
“比干他疯了!他真的疯了!镇远伯只是被叫去问话,回来后就悬梁自尽了啊!”
“是啊相爷!那份名单就是苏妲己那个妖妃的报复!她要将我们一网打尽!”
商容一夜未眠,他看着府外跪着的黑压压一片同僚,苍老的脸上满是悲哀。
他知道,这不是比干疯了。
是这大商的天,要变了。
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臣哭喊道:“相爷,解铃还须系铃人!这一切的根源,都在西伯侯身上!只要大王能赦免姬昌,比干大人自然就没了清算的由头啊!”
“对!求相爷带我们去向大王求情!我们愿以身家性命担保,西伯侯绝无反心!”
众人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,纷纷磕头附和。
商容看着他们,长长地叹了口气。
天真。
太天真了。
他们以为这是在救姬昌,实际上,这是在逼那位高高在上的人王,举起屠刀。
可事到如今,他又有什么选择?
难道真的眼睁睁看着比干血洗朝堂,看着大商的根基被一寸寸挖空吗?
“罢了。”商容的声音里透着无尽的疲惫。
“备轿,随老夫……去龙德殿。”
……
帝辛今天的心情很好。
他带着大队人马在城外围猎了一整天,亲手射杀了三头猛虎,两头黑熊,胸中那口因姬昌而起的恶气,总算是出了个干净。
他哼着小曲,大步流星地返回龙德殿,准备去找自己的解语花好好温存一番。
可刚到殿门口,他的脚步就停住了。
只见龙德殿外的广场上,黑压压跪了一片人。
为首的,正是须发皆白的首相商容。
他身后,跟着数十位朝中重臣,一个个老泪纵横,神情悲切。
帝辛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阴沉。
“你们跪在这里,做什么?”
他的声音不高,却让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。
商容颤巍巍地向前叩首,声音恳切:“大王!老臣恳请大王,收回成命,赦免西伯侯姬昌!”
“大王!”他身后的官员们也齐声哭喊,“西伯侯乃天下贤名之主,囚禁圣贤,恐失天下人心啊!”
“恳请大王三思!为大商江山社稷计,赦免西伯侯!”
一声声“恳请”,一句句“为江山社稷”,像一记记重锤,狠狠砸在帝辛的心上。
他没有愤怒,反而笑了。
只是那笑容,比数九寒冬的冰雪还要冷。
“好,好一个为江山社稷。”
他一步步走下台阶,站到商容面前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。
“孤倒是想问问相爷,这江山,是孤的江山,还是他姬昌的江山?”
“这天下人心,是向着孤这个大商之王,还是向着他那个所谓的‘在世圣人’?”
商容被问得哑口无言,额头冷汗直流。
帝辛又看向他身后的那些官员,目光像刀子一样,在每个人脸上划过。
“你们一个个,口口声声为姬昌求情。昨日他煽动乱民,冲击官仓之时,你们在哪里?”
“孤将他打入天牢,你们便如丧考妣,纷纷跳出来为他鸣冤叫屈。”
“怎么?在你们心里,他姬昌的命是命,孤的王法,就不是王法了吗?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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