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驾的车轮碾过宫门前的青石，发出的声响，在这死寂的皇城内显得格外刺耳。
刘全带着一众太监宫女，早已跪在龙德殿外等候。
他们的头埋得低低的，连大气都不敢喘。整个队伍，安静得像一群没有生命的泥塑。
苏妲己在王贵人的搀扶下，缓缓走下车驾。
她环视四周，宫道上除了巡逻的禁军，再看不到一个闲杂人等。空气中，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，比城里浓郁了十倍不止。
“主子……”王贵人声音发颤，抓着苏妲己手臂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。
“瞧你这点出息。”
苏妲己拍了拍她的手，径直朝殿内走去。
胡喜媚跟在后面，皱着小鼻子使劲嗅了嗅，一脸嫌弃：“这味道真难闻，闻得我鸡腿都不香了。”
帝辛大步流星地跟上，脸上却满是快意。
这才是他想要的江山！绝对的安静，绝对的服从！
他一把将苏妲己从身后抱起，大笑着旋了个圈。
“爱妃！你看到了吗？这朝歌城，如今姓殷！彻彻底底地姓殷！”
苏妲己任由他抱着，娇笑道：“大王，臣妾刚回来，身上乏得很，您先让臣妾歇歇脚。”
“好好好！孤的爱妃累了！”帝辛将她轻轻放在主位的软榻上，眼神里的宠溺几乎要溢出来，“魏安！传旨御膳房，把最好的东西都给贵人端上来！”
……
一顿饭吃得有些沉闷。
帝辛兴致高昂，胡喜媚埋头苦吃，王贵人则味同嚼蜡，全程都在发抖。
苏妲己放下玉筷，擦了擦嘴角。
“刘全。”
“奴才在。”刘全立刻小跑着上前，跪在地上。
“去把亚相请来。”
刘全身子一抖，头埋得更低了：“遵……遵命。”
不到半个时辰，身穿崭新亚相官袍的比干，便出现在了龙德殿偏殿。
他瘦了，也老了。
原本只是花白的头发，如今已是满头霜雪。脸上的皱纹像是用刀刻上去的，一双眼睛里，再不见往日的刚正与激愤，只剩下死水般的平静。
他就如同一把浸透了血，又被重新磨砺过的老刀，锋利，且冰冷。
“臣，比干，拜见大王，拜见贵人。”
他的声音沙哑，不带一丝感情。
“亚相免礼。”帝辛随意地摆了摆手，“这些日子，辛苦你了。”
“为大王分忧，为江山社稷，是臣的本分。”比干平静地回答。
苏妲己端起茶杯，轻轻吹了吹热气，问道：“亚相，朝堂上的草，都除干净了吗？”
比干的身子微微一僵，随即答道：“回贵人的话，枯草已尽数拔除。”
“首相商容，告老还乡。”
“吏部、兵部尚书等一十三名主官，畏罪自尽。”
“其余党羽，共计一百七十二人，已全部下狱，听候大王发落。”
“朝中空缺出的职位，臣已拟好了一份名单，请大王过目。”
他说着，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，由魏安呈了上去。
帝辛看都没看，直接扔在桌上，大笑道：“这点小事，亚相看着办就行！孤信你！”
比干低着头，没有说话。
苏妲己放下茶杯，声音轻柔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“亚相，枯草是除尽了，可草根还在。”
比干猛地抬起头，眼中闪过一丝骇然。
苏妲己看着他，一字一句地说道：“西伯侯姬昌，这颗最老的草根，还埋在土里。一日不除，春风吹又生。”
“贵人的意思是……”比干的声音有些干涩。
“是时候，该送他上路了。”
话音落下，整个偏殿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。
王贵人吓得直接从椅子上滑到了地上，胡喜媚啃鸡翅的动作也停了下来，茫然地看着苏妲己。
帝辛愣住了。
他皱起眉头，有些不解：“爱妃，我们之前的计策，不是要放他回去，让他成为西岐的耻辱，成为天下诸侯的笑柄吗？”
“此一时，彼一时。”
苏妲己站起身，缓缓走到殿中。
“大王，之前的朝歌，是一潭浑水，我们需要用姬昌这条臭鱼，去搅乱那些大鱼的心。可现在，水已经清了。”
“一个苟活的姬昌，是拴在西岐脖子上的一条锁链，能让他们难受，却未必能让他们致命。”
她的眼中，闪烁着冰冷而疯狂的光芒。
“但一个在朝歌午门，在万民面前，被公开斩首的食子恶魔，则是悬在天下所有诸侯头上的一把利剑！”
“他们怕的不是锁链，是利剑！”
“臣妾要的，不是让他们难受，而是让他们恐惧！让他们每次想起‘西岐’这两个字，就会想起姬昌的头颅，想起那三块肉饼！”
“臣妾要让天下人都知道，这大商的规矩，已经变了。顺我者昌，逆我者……连做个完整的鬼，都是奢望！”
帝辛听得热血沸腾，他猛地一拍桌案，站了起来。
“好！好一个杀人诛心！好一个悬顶之剑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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