行刑前的三日,整个朝歌城都安静得可怕。
龙德殿偏殿,气氛却截然相反。
“姐姐,好无聊啊。”胡喜媚趴在软榻上,有气无力地晃着两条腿,“这几天御膳房送来的点心都没新花样,吃都吃腻了。”
她瞟了一眼旁边角落里正襟危坐,眼观鼻鼻观心,仿佛一尊石像的王贵人,小声嘀咕:“青儿姐姐也变得不好玩了,跟她说话她就发抖,我还以为她冷呢,给她盖了三床被子,差点把她捂晕过去。”
苏妲己正闭目养神,闻言。
王贵人听到胡喜媚的吐槽,身子抖得更厉害了。
她现在看苏妲己,已经不是看一个人了,而是看一个披着绝美画皮的魔鬼。她每天晚上做梦,梦到的都是姬昌那张吃肉饼的脸,还有伯邑考被做成肉酱的惨状。
她怕啊,怕得要死。
怕哪天自己说错一句话,做错一件事,就会被这位主子做成一道新菜,比如“清蒸玉石琵琶”什么的。
“刘全。”苏妲己缓缓睁开眼。
“奴才在!”刘全滑跪着从门外进来,姿势愈发标准。
“亚相大人那边,如何了?”
刘全躬着身子,恭敬回道:“回主子的话,亚相大人这三日,吃住都在午门。亲自监工,鞭死了三个偷懒的工匠,还斩了一个想趁机捞油水的工部小吏。现在的午门,别说人了,连只苍蝇飞过去都得按着规矩来。”
“嗯。”苏妲己点了点头,很满意。
比干这把刀,不仅磨快了,还自己学会了见血封喉,省了她不少事。
“那……那个老匹……那个姬昌呢?”
刘全的脸色白了白,声音压得更低了:“回主子,天牢那边说,姬昌疯了。不吃不喝,就坐在角落里,自己跟自己说话。有时候哭,有时候笑,嘴里还不停念叨着‘好吃,真好吃’……”
“噗。”
胡喜媚没忍住,一口桂花糕喷了出来。
“姐姐,他真的觉得好吃啊?那看来御膳房的手艺是真不错!下次也让他们给我做一个尝尝嘛!”
“咳!咳咳!”
刘全被她这句天真无邪的话吓得连连咳嗽,差点背过气去。
王贵人更是两眼一翻,又有了要晕过去的趋势。
苏妲己淡淡地瞥了胡喜媚一眼:“那道菜,只有他一个人配吃。你吃了,会拉肚子的。”
“哦。”胡喜媚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,觉得姐姐说的很有道理,拉肚子可太难受了。
苏妲己不再理会她们,目光穿过宫墙,望向了天牢的方向。
疯了?
不。
一个真正的圣人,是不会疯的。他只会,在无尽的痛苦和绝望中,等待着最后的解脱。
她要的,就是让他清醒地,看着自己一手建立的圣名,是如何被自己亲口吃掉的。
……
天牢,甲字号。
这里比三日前更加阴冷潮湿,空气里的腐臭味几乎凝成了实质。
姬昌就蜷缩在最阴暗的角落里,像一团被丢弃的垃圾。
他的头发已经完全变成了灰白色,乱糟糟地黏在脸上,身上那件曾经象征着无上荣耀的太师袍,此刻破烂得像条抹布。
他瘦得脱了相,眼窝深陷,两只眼睛却亮得吓人,死死地盯着面前空无一物的地面。
“考儿……我的考儿……”
他的嘴唇干裂,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。
“爹知道……爹知道你不怪我……”
“那肉饼……真香啊……是你娘亲手做的味道……”
他伸出干枯的手,在空中做出一个捧着碗的姿势,然后小心翼翼地,仿佛在品尝什么绝世美味一般,伸出舌头,在空气中舔舐着。
“好吃……真好吃……”
他一边舔,一边笑,浑浊的老泪顺着他脸上的沟壑,一滴滴落在发霉的稻草上。
笑着笑着,他的表情又变得狰狞起来。
“妖妃!帝辛!”
他用头狠狠地撞着冰冷的墙壁,发出“咚咚”的闷响。
“我姬昌对天发誓!化作厉鬼,也绝不放过你们!!”
“我要你们血债血偿!!”
牢房外的两个狱卒,听着里面的动静,吓得浑身汗毛倒竖。
“头儿,这老头不会真疯了吧?听着怪瘆人的。”一个年轻狱卒小声问道。
年长的狱卒往地上啐了一口:“疯?我看他是装的!这种活了一辈子的老狐狸,心比墨都黑!你信不信,就算把他千刀万剐,他都能笑着看你。”
“那……他天天喊着好吃,是啥意思?”
“谁知道呢?”年长狱卒压低了声音,“听内务府那边传出来的消息说,贵人赏了他三块肉饼,那肉饼的馅儿……”
他做了个“你懂的”眼神。
年轻狱卒瞬间脸色煞白,捂着嘴差点吐出来。
……
三日时间,转瞬即逝。
行刑之日,天还未亮,整个朝歌城便被一阵沉闷的鼓声惊醒。
街道上,家家户户的门都打开了。
人们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,像一群被线牵引的木偶,默默地朝着午门的方向汇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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