鹰愁峡之巅,宇文拓的身影早已融入虚空,仿佛从未出现过。唯有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帝威,以及两人对饮后留下的空酒坛,证明着方才那场石破天惊的对话并非幻觉。
萧昀独自立于凛冽罡风之中,玄衣猎猎,目光深邃如星夜。他缓缓闭上眼,脑海中反复回响着宇文拓的话语——“屠神”、“天地意志被吞噬”、“道祖夫子化身”、“四成把握”、“为你二叔争取时间”、“你是变数”……
每一个词都重若千钧,冲击着他固有的认知。世界的真相竟是如此残酷而壮阔,远超他一介世子所能想象的边界。
那位看似玩世不恭、深藏不露的大周伯父,竟怀揣着如此决绝而悲壮的使命,孤身踏上了那条几乎十死无生的“屠神”之路。
良久,他缓缓睁开眼,眸中最初的震撼与迷茫已然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坚定。
父王说得对,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,但顶天之人亦有力竭时。未来的风暴,无人可独善其身。
“变数么…”萧昀低声自语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佩剑冰冷的剑柄。他望向北方苍茫的雪原,那里是西凉铁骑的战场,也是他力量的根基。“与其被动等待命运洪流的冲击,不如主动成为搅动风云的那只手!”
一个清晰的计划在他心中逐渐成形:北境妖族异动,大战将起,这正是磨砺沧溟骑、淬炼自身实力的最佳熔炉!他要以战养战,在血与火中尽快提升修为,彻底掌握五行秘藏乃至冲击四极秘藏。
同时,西凉必须更加独立自强,广积粮,深挖洞,精炼甲兵,培养更多属于自己的强者。神都的变故,东虞的崛起,未来的巨变…西凉必须拥有足以自保乃至影响棋局的力量!
他转身,目光扫过远处依旧严阵以待的雷豹等人,
“世子!方才那是…”雷豹强压下翻腾的气血,快步上前,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。那股威压,比他面对西凉王时更加深不可测,仿佛面对的是整片苍穹!
“无事。”萧昀打断了他,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,仿佛刚才只是与一位故人闲聊了几句,“今日所见所闻,列为最高机密,不得对外泄露半分。整顿人马,即刻返回大营,北境…不会太平太久了。”
他的声音沉稳有力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,瞬间安定了亲卫们慌乱的心神。雷豹等人虽满腹疑窦,但见世子如此神态,立刻压下所有疑问,抱拳领命:“喏!”
玄甲洪流再次启动,朝着北境军营方向疾驰而去,只是每个人的心中,都埋下了一颗名为“震撼”与“紧迫”的种子。
与此同时,神都皇城。
尽管经历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清洗与权力更迭,但这座千年帝都依旧展现出其顽强的生命力。
在皇后温氏背后的温家、以及第一时间表明忠诚并全力协助平乱的顾家、崔家等顶级门阀的联手稳固下,朝堂大局以惊人的速度稳定下来。
新的利益格局在血腥的废墟上重新构建。王、赵两族留下的巨大权力真空和庞大产业,被迅速而有序地瓜分、接管,整个过程快得令人瞠目,仿佛一场预先排练好的戏剧。
当然,这其中必然伴随着无数不见刀光剑影的博弈与妥协,但至少在明面上,一切都已尘埃落定,恢复了运转。
然而,表面的平静之下,是堆积如山的难题。地方上,王赵余党及附庸势力发动的叛乱虽被迅速扑灭,但造成的破坏却需要时间抚平。
大量州郡官员空缺,急需能吏干员填补;被战火波及的地区需要赈济重建;庞大的军费开支和抚恤支出,让本就并不宽裕的国库更加捉襟见肘。
御书房内,灯火常明至深夜。
新继位的大周帝宇文赟,正埋首于如山般的奏折之后。他褪去了登基时的龙袍衮服,只着一身明黄色的常服,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,但眼神却异常专注,批阅奏章的手稳定而迅速。短短时日,他仿佛褪去了不少太子的青涩,多了一份帝王的沉凝。
大太监魏忠贤静立一旁,动作熟练地将奏折分类、整理、传递。他的身影似乎比以前更加佝偻了几分,眼神却依旧锐利,只是看向新帝时,总会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与复杂。
他最终选择了留下,并非贪恋权位,而是那份对宇文氏皇族刻入骨髓的忠诚,让他无法在先帝离去、新帝初登基的艰难时刻袖手旁观。
宇文赟放下朱笔,揉了揉发胀的眉心,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御案一角空置的玉玺——那方真正的“周天印”已被父皇带走,如今留下的只是一方仿制的、用于日常政务的宝玺。他的思绪不由得飘远,回到了父皇离去前那个夜晚。
没有隆重的嘱托,没有殷切的期望,只有那个男人平静得近乎冷酷的话语:
“赟儿,这把椅子,现在是你的了。怎么坐,能不能坐稳,是你自己的事。你想开创什么样的局面,想走什么样的路,是否要支持你东虞的二叔…这些,我都不会管,也管不了了。从今往后,是你自己的路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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