断魂戈壁,无忧村,柽柳树下石屋。
萧昀推门而入,身上还带着戈壁风沙的干燥气息。一直如铁塔般静立在屋角阴影处的雷豹立刻上前一步,他虬髯下的面容沉肃,压低了声音,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:
“世子,刚收到北境通过秘符传来的紧急消息。”他顿了顿,确保话语清晰,“东虞,动了。祭酒兼国师裴衣,被正式任命为兵马大元帅,总揽全局。靖王虞君智为副帅。其大军主力,已浩浩荡荡南下,兵锋直指——南疆。”
萧昀正准备倒水的手微微一顿。水声淅沥,落入陶碗中。他抬起头,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,但随即化为一种深沉的了然。
“果然……还是南疆。”他低声自语,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冰冷的寒意,“李慕白果然料事如神。
他之前就分析过,东虞若想破局,南疆巫蛊之术诡异莫测,各派林立,内部混乱,且与我大周、西凉乃至西川关系皆不密切,是最好的突破口。
既能剪除一方不稳定因素,又能获取南疆独特的资源与秘术,更能以此试探天下反应。”
他端起陶碗,将清水一饮而尽,仿佛要浇灭内心因这消息而掀起的波澜。
“我们的人,早已按照李慕白的安排,潜入南疆多时了吧?”萧昀问道。
“是,世子。”雷豹点头,“‘暗鳞’小组已全面渗透,随时能发回最前沿的战报。”
“很好。”萧昀放下陶碗,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,“有任何进展,第一时间报我。我本欲先行西川,提前落子布局,没想到东虞动作如此之快,如此决绝……裴先生的手段,当真雷厉风行。”
他站起身,目光透过窗户,望向戈壁深处那隐约可见的、于睿商行高楼的轮廓。
“计划稍变。走,雷豹,随我去那于睿商行看看。”萧昀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充满探究欲,“这商行能在这三不管的绝地屹立不倒,神秘莫测,必不简单。去见识一番其真面目,我们便即刻出发,前往西川。时间,越发紧迫了。”
通过之前的观察与和离衣的交谈,萧昀已经注意到,无忧村乃至这一路所见的大部分半妖,体内确实没有丝毫修炼过的灵气波动。
他们强健,更多是源于艰苦环境下的自然体魄,以及半妖血脉中蕴含的、优于常人的部分身体素质。
只有极少数半妖,体内有微弱且运行颇为晦涩混乱的能量痕迹,修的也只是一些最粗浅的、大陆货色的强身健体术,效果仅限于让身体更结实些,连武道第一境“淬体”都未必算得上。
离衣的解释言犹在耳,带着一种无奈的悲凉:“萧公子,我们半妖的体质……很特殊。并非不能修炼人族或妖族的功法,事实上,很多前辈都尝试过。初期或许进展尚可,但越往后,随着修为加深,能量积累越多,问题就越大……”
她当时伸出自己的手,指尖微微泛着灵光,却又迅速紊乱消散:“我们的经脉窍穴,与人族、妖族都大有不同,很多关键节点是错位、闭塞甚至干脆没有的。
强行修炼异族功法,能量运行路线会变得越来越混乱,如同在布满荆棘和死路的迷宫里横冲直撞。
实力越强,这种冲突和反噬就越厉害,极易走火入魔,经脉尽碎乃至爆体而亡……所以,大家都不敢轻易尝试。”
她的目光望向村正蛇婆婆小屋的方向,带着深深的敬爱与痛惜:“蛇婆婆她……就是为了保护村子,年轻时强行修炼了一门不知从哪得来的人族功法,硬生生提升到了相当于人族四境‘洗髓境’武者的实力。但也因此,她身体留下了难以挽回的暗伤,衰老得特别快,时常会痛苦不堪……村里所有人都敬重她,感激她。”
萧昀默然。他确实能感觉到蛇婆婆体内那股强大却如同被困在破旧容器里、左冲右突极不稳定的能量流,也能感受到村民们对她发自内心的爱戴。
这让他对那位传说中的、能自创完美功法的半妖先贤,更加心生向往与敬佩。那部失传的功法,对于这个族群而言,不啻于黑暗中的曙光,是真正能改变命运的圣典!
收拾停当,萧昀带着雷豹,再次找到了正在湖边处理草药的离衣。
“离衣姑娘,我们欲往于睿商行一行,购置些物资,也想见识一番。听闻姑娘与商行相熟,不知可否劳烦引路?”萧昀客气地问道。
离衣放下手中的药草,蔚蓝色的眼眸看了看萧昀,又瞥了一眼他身后气息彪悍的雷豹,点了点头:“好呀,我跟管事白爷爷很熟的,我带你们去。”
说完,令人惊异的一幕发生了。只见她蔚蓝色的长裙下摆微光一闪,那双修长的人类双腿,竟如同幻影般逐渐模糊、收拢,肌肤上迅速覆盖上细密晶莹、如同蓝宝石般的鳞片,转瞬间,便化作了一条强健而优美的蓝色蛇尾!蛇尾轻轻摆动,支撑起她的身体,在阳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彩。
萧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,随即笑道:“姑娘不必如此,我们驾马车前去便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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