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道身影就站在破碎的店门口,像一柄出鞘的利剑,将门里门外的两个世界,干脆利落地一分为二。
门外,是红蓝交替的刺眼灯光,是引擎熄火后的余温,是训练有素的黑色西装们构筑的绝对秩序。门里,是狼藉的书架,是惊魂未定的喘息,是弥漫在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硝烟与血腥味。
苏婉晴没有立刻走进来。
她的目光像最精准的探照灯,冷静地、一寸寸地扫过整个现场。那辆撞得面目全非的黑色轿车,车头深深嵌入水泥灯柱,像一头死去的野兽。不远处,那个依旧保持着持枪戒备姿态的老警察,以及他身边那个眼神恍惚的年轻下属。最后,她的目光才越过这一切,穿透昏暗的光线,牢牢锁定在沙发角落里那个虚弱的身影上。
林望靠在那里,抬着头,与她的目光在空中相遇。
这一刻,他头顶上那些伪装出来的[迷茫]与[虚弱]标签,在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视野里,悄然隐去。取而代之的,是一枚代表着计划成功的[释然]。
他看到,苏婉晴头顶上那枚代表着[雷霆震怒]的标签,在看到他安然无恙后,亮度瞬间减弱了几分,但紧接着,一枚更加深沉的、几乎化为实质的[后怕]标签,猛地亮了起来。
她是在后怕。怕自己晚来一步。
这一个标签的变化,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说明问题。林望紧绷了一整晚的神经,终于彻底松弛下来。
老刘感觉到了那道目光的重量。他几乎是本能地收起了枪,身体站得笔直,像一棵准备接受检阅的白杨树。他活了半辈子,见过的最大领导不过是市局的局长,而此刻站在门口的,是整个省政法系统的金字塔尖。那股无形的压力,让他感觉自己的警服都变得有些紧绷。
“市局刑侦支队,刘建国。”他主动开口,声音洪亮,试图用这种方式掩盖自己内心的不平静,“报告苏厅,接到报警称此处发生抢劫,抵达后发现嫌疑人另有图谋。在嫌疑人驾车,意图冲撞书店,危害现场所有群众生命安全的情况下,为阻止其极端行为,我……开枪将其击毙。”
他的报告简洁、清晰,没有一个多余的字。他没有提林望,没有提任何猜测,只是陈述了一个基层警察在紧急情况下,所做出的最标准、最无可指摘的处置。
苏婉晴的目光从林望身上移开,落在了刘建国的脸上。她的眼神很静,静得像冬日的湖面,不起一丝波澜,但老刘却感觉自己从里到外,都被看得通通透透。
林望的视野里,苏婉晴头顶的标签已经切换。那枚[后怕]隐去,取而代之的,是绝对理性的[审视]和[决断]。
她没有立刻评价老刘的行为,只是微微点了点头,这个动作轻微得几乎无法察觉,但对老刘来说,却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。他知道,自己赌对了。
“现场,由省厅接管。”苏婉晴的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,“你,还有他,”她指了指小张,“跟我的人做交接,把所有情况,原原本本地汇报一遍。”
“是!”老刘和小张齐声应道,声音里带着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服从。
说完,苏婉晴才迈开脚步,高跟鞋踩在满地的玻璃碎渣上,发出“咯吱、咯吱”的轻响。这声音不大,却像鼓点一样,敲在书店里每个人的心上。她径直走向林望,那些精干的便衣们在她身前身后,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个无形的保护圈,将所有无关人等的视线,都隔绝在外。
随着她的走近,一股淡淡的、混合着风衣的凛冽气息和一丝女士香水的味道,飘进了林望的鼻端。这味道驱散了周围的血腥与焦糊味,让他紧绷的身体感到了一丝安宁。
她在林望面前半蹲下来,这个动作让她强大的气场收敛了许多,也让两人之间的距离,拉近到了一个私密的范畴。她的目光快速地扫过林望额头的伤口,手臂上的擦伤,还有他那件被撕破的、沾满灰尘的外套。
林望看到,她头顶那枚[审视]的标签,终于被一枚温暖的、带着一丝心疼的[担忧]所取代。
“还能撑住吗?”她开口问道,声音压得很低,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。
“苏厅……您来了,我就撑得住了。”林望的声音依旧虚弱,但嘴角却扯出了一丝苍白的笑容,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,和一点点恰到好处的、对长辈的依赖,“死不了。”
这句半开玩笑的话,让苏婉晴的眼神柔和了些许。
“东西呢?”她问,这才是核心。
林望没有说话,只是用尽力气,抬起手,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。那个地方,怀揣着足以在云州官场掀起一场十二级地震的“炸药”。
苏婉晴的眼神一凝,随即向后伸出手,一个一直跟在她身后的、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立刻递上了一个密封的证物袋。
她没有亲自去拿,而是对林望说:“你自己,放进去。”
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细节。它意味着,这件物证从林望手中,直接进入官方封存程序,中间没有经过任何第三方的手。这是对他,也是对这件物证最大的保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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