卯时三刻,杨阳站在天香楼朱漆门前。
晨雾未散,檐角铜铃被风撞出细碎轻响,混着楼内飘出的沉水香,直往他鼻腔里钻。
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微蜷——这香气比寻常更浓,甜腻中裹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,像极了上次在乱葬岗闻到的腐叶味。
门童掀帘时,他下意识后退半步,目光扫过对方腰间的青玉坠子——昨日在徐府巷口,那个戴斗笠的人靴底沾的,正是这种青纹石屑。
门童没察觉他的审视,躬身笑道:"许爷里边请,赵娘子早候着了。"
雅间在三楼最里间,木梯踩上去吱呀作响。
杨阳扶着雕花栏杆,掌心触到的檀木竟带着反常的暖意,像是被人捂了整夜。
他摸向腰间储物袋,黑晶隔着布料贴着皮肤,凉得刺骨——这是他出门前特意收在最内层的,若有异动,至少能挡一记阴毒术法。
推开门的瞬间,香气更浓了。
赵岚斜倚在软榻上,月白纱衣外罩着半透明的藕荷色披帛,眉尾用螺子黛描得细长,眼尾却沾着点朱砂,像一滴血。
她面前的矮几上摆着青瓷酒壶,酒气混着香灰味,在两人之间漫开。
"许道友来得早。"赵岚指尖绕着披帛流苏,声音甜得发黏,"我还道要等你半个时辰呢。"
杨阳作揖时,余光扫过窗棂——插销是新换的,木茬还泛着白,显然被人动过手脚。
他面上保持着客套:"赵娘子相召,杨某哪敢迟。"
赵岚忽然笑了,指节叩了叩案上的青铜香炉:"可我闻着,道友身上倒像带着刺呢。"她倾身斟酒,披帛滑落半肩,露出锁骨处一点朱砂痣,"这沉水香是我新得的方子,加了三朵曼陀罗花,安神得很。
道友尝尝?"
杨阳盯着她递来的酒盏。
盏中酒液清冽,却在他神识扫过的刹那泛起涟漪——被下了引气散。
他接过盏子,手腕微转,酒液便顺着袖口渗进了鞋底:"赵娘子的香,杨某无福消受。
倒是听闻娘子消息灵通,不知今日相召,所为何事?"
赵岚的指尖顿在酒壶上。
她抬眼时,纱帘被风掀起一角,晨光漏进来,照得她眼底暗芒一闪:"林婉清中了魔毒,可对?"
杨阳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他分明记得,林婉清的症状不过是近日总说头晕,前日替她把过脉,也只当是累着了。
此刻喉结滚动两下,勉强扯出笑:"赵娘子说笑了,林姑娘是徐府的客卿,怎会......"
"魔毒入体七日,先是嗜睡,再是掌心起青斑,最后......"赵岚用指甲在案上划了道痕,"心口会开出黑莲花。"她忽然倾身凑近,纱帘拂过杨阳的鼻尖,"前日亥时,林姑娘在徐府西院的地窖里吐了半盆黑血,对么?"
杨阳的后背抵上雕花椅背。
他想起昨日水灵鼠传讯的地下洞道,门楣上"徐府西院"的木牌还在眼前晃。
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,打湿了中衣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——他早该察觉的,林婉清总说"地窖里有股怪味",他却只当是霉味。
"娘子消息倒是精准。"他压着声音,喉咙发紧,"不知从何处听来的?"
赵岚退后半步,指尖摩挲着耳垂上的珍珠坠子:"坊市里的老鼠多着呢。"她忽然笑出声,"许道友,你以为你是来买情报的......可曾想过,你才是别人布棋局中的一枚子?"
烛火"啪"地爆了个灯花。
杨阳只觉后颈一凉,像是被谁的视线钉住了。
他摸向腰间佩剑,剑鞘上的云纹硌得掌心生疼——这是他入青云门时师父所赠,此刻竟比黑晶还凉。
"娘子这话,杨某听不懂。"他强作镇定,可声音里的颤音出卖了他。
赵岚端起酒盏抿了一口,酒液在她唇上染出淡红:"听不懂便罢。"她起身走向窗边,纱衣掠过杨阳身侧时,带起一阵风,吹得香炉里的香灰簌簌落在他脚边,"但有件事要提醒道友......"
她忽然顿住,低头嗅了嗅袖口。
晨光里,她眉间的朱砂痣微微发暗:"我这香,是用紫藤花、龙涎香加三滴自己的血调的,全坊市独一份。"她转身时,眼尾的朱砂跟着动了动,"可今早起来,我妆奁里竟也有这味道。"
杨阳的呼吸一滞。
他想起昨夜巷子里那个戴斗笠的人,皂靴底擦过青石板的"沙沙"声,像蛇在爬。
"时候不早了。"赵岚重新坐回软榻,指尖敲了敲案上的传讯符,"若想救林姑娘,戌时三刻,带三株百年血参来西市破庙。"她笑了笑,"记住,别让第二个人知道。"
杨阳退出雅间时,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外袍。
楼下传来门童的吆喝声,混着晨雾里飘来的甜腥香气。
他摸了摸储物袋里的黑晶,这次那凉意不再刺骨,反而带着丝灼热,像在提醒什么。
下楼时,他特意在楼梯转角停了停。
透过雕花栏杆的缝隙,看见赵岚正将案上的酒盏收进储物袋,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收一件宝贝。
而那青铜香炉里的香,不知何时已经燃尽,香灰堆成个模糊的莲花形状——黑莲花。
他紧了紧腰间的佩剑,转身往坊市深处走去。
晨雾渐散,远处传来卖灵米糕的吆喝声,可他却觉得,这看似热闹的坊市,此刻每一片瓦当后,都藏着双眼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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