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读课的朗读声像被风吹动的麦浪,在教室里起伏翻涌。林溪的笔尖悬在英语单词卡上,墨汁在“anxious”这个词的尾字母上晕开一小团灰黑,像她此刻乱糟糟的心情。
“咦。”苏晓晓的气音突然钻过来,带着点发现新大陆的兴奋。她的胳膊肘悄悄撞了撞林溪的胳膊,眼神往斜前方瞟,像只机敏的小松鼠,“学神来了!你看他那黑眼圈,跟熊猫似的,昨晚指定没睡好。”
林溪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,笔尖在单词卡上划出道歪歪扭扭的线。她抬起头时,正好看见江翊走进教室。
晨光从他身后的窗户涌进来,给他的轮廓镀上了层毛茸茸的金边,却没冲淡他身上的疲惫。校服外套的拉链只拉到一半,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灰色T恤,领口处还有道浅浅的折痕;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,软塌塌地搭在额头上,遮住了半只眼睛;最显眼的是眼下那片青黑,像被墨笔轻轻扫过,让他平日里冷硬如雕塑的侧脸,多了点脆弱的柔和。
他走到座位旁,放下书包的动作比平时慢了半拍,帆布书包带蹭过桌面,发出“沙沙”的轻响。拉开椅子时,金属椅腿在瓷砖地上刮出“吱呀”一声——在这安静的教室里,像根细针轻轻扎进所有人的耳朵。后排那几个总爱趁早读课打闹的男生,今天居然规规矩矩地伏在桌上,连翻书都放轻了动作,仿佛怕惊扰了什么。
“看来是真有事。”苏晓晓偷偷嚼着口香糖,声音含糊得像含着颗,“学神可是出了名的‘作息表成精’,每天早上六点半准到教室,雷打不动。我入学两年,就没见过他带黑眼圈。”
林溪没说话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单词卡上被墨晕染的地方。她想起昨天那条只有四个字的短信——“明天上学”,发送时间显示是凌晨一点十七分。那时他在做什么?是对着物理竞赛题皱眉,还是对着空白的作业本发呆?
正胡乱猜测着,江翊突然转过头。
他的目光直直撞进林溪眼里,带着点刚睡醒的迷蒙,像蒙着层薄雾的湖面。那层“请勿打扰”的冰壳似乎还没完全褪去,却又多了点别的东西——是犹豫,是试探,还是……别的什么?林溪看不太懂,只觉得心脏像被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攥住,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。
她慌忙低下头,假装研究单词卡上的例句,耳根却像被阳光晒透的苹果,烫得厉害。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目光在她头顶停留了两秒,像片轻轻落下的羽毛,然后才慢悠悠地转回去,伴随着一声极轻的、像是在叹气的呼吸声。
“啧啧。”苏晓晓用英语课本挡着脸,冲林溪挤眼睛,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,“眼神拉丝啊林溪!他绝对是在看你,我敢打赌,赌我这周的零花钱!”
林溪把单词卡往脸上挡了挡,声音闷在纸页后面:“别瞎说。”
可心里那只叫“慌乱”的小兔子,已经蹦蹦跳跳地跑到了嗓子眼,连带着指尖都微微发颤。
第一节课间,林溪抱着作业本去办公室。走廊里挤满了打闹的学生,篮球砸在墙上的“咚咚”声、女生们叽叽喳喳的笑闹声、值日生拖着拖把的“哗啦”声,像锅沸腾的粥。她贴着墙根往前走,帆布鞋的鞋底蹭过地面,发出“沙沙”的轻响。
刚拐过走廊拐角,喧闹声突然像被掐断的磁带,戛然而止。
江翊站在公告栏前,背对着她。晨光斜斜地落在他身上,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贴在斑驳的墙面上,像幅褪色的画。他的肩膀微微垮着,不像平时那样挺拔如白杨,右手的指尖正点着公告栏里一张泛黄的通知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,动作里带着点压抑的烦躁。
公告栏里贴满了各种通知:运动会报名启事的红纸被风吹得卷了边,英语演讲比赛的海报上印着个笑脸太阳,贫困生补助申请的表格边角已经磨得起了毛……林溪的目光扫过那些红纸黑字,突然定在一张边角卷起的通知上——是上周贴的“勤工助学岗位招募”,上面用红笔圈着“图书馆整理员(每周三次,晚六点至八点)”“食堂帮工(周末全天)”等字样,右下角还有行小字:“报名截止今日午时,有意者至学生处登记”。
江翊的指尖正点在“图书馆整理员”那行字上,指甲盖都快嵌进纸里了。
林溪的脚步顿住了。她想起苏晓晓说“周末在超市看到江翊整理货架”,想起他那个印着校徽的旧保温杯,想起他洗得发白的校服袖口……原来他是在为这个烦恼?
她悄悄往后退了半步,想绕开这片沉默的角落。帆布鞋的鞋底却不小心蹭到了墙角的拖把,金属拖把头撞在墙面上,发出“咔啦”的轻响——在这安静的拐角,像声突兀的惊雷。
江翊猛地转过身。
他眼里的烦躁还没来得及褪去,像被惊飞的鸟,撞进林溪眼里时,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明显的慌乱,脸颊飞快地泛起一层薄红,比昨天耳根的颜色更深些,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发紧:“你……有事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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